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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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糟了糟了，小慶～～！！」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

手越難得的失控大叫搞得整間屋子全是他的聲音，小山從廚房跑出來奔到書房打開房門的同時手上還拿著剛下油的平底鍋，一邊小心的不讓油滴到書方地毯一邊又要小心的看手越到底怎麼了，果不其然房門剛打開，小小的人影就鑽到小山懷中。

「小慶小慶，沒有了啦～！」

「什麼東西沒有了？」

低頭小山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手越淚眼汪汪的眨了又眨，活脫脫的像吃錯藥的小朋友哭著跟媽媽認錯，語氣有些抽噎的。

「薄荷糖吃光光了啦…。」手越指書桌上頭的小小玻璃碗：「房間的也是、客廳的也是、書房的也沒了…。」

「真的耶。」手越要是沒說的話恐怕小山也不會發現，畢竟他向來都只吃房間那盒：「…那我們吃完午餐出去買吧。」

「可以嗎？」

「當然啊，順便也要去買些東西，看看家裡還缺什麼一次買齊好了…。」

手越高興的在書房裡跳上跳下，自願幫小山清點家裡所有物品，說著說著就把小山推回廚房保證他一定會在午餐完成前列個百分百的完整清單給小山，接到這樣的保證當然就安心開始準備中午的食物。

說到薄荷糖的話不論是手越或是小山都會異常執著，早上醒來要吃一顆、中午飯後也要吃一顆、晚上和下午茶或宵夜都少不了，當然刷牙也是很重要的啦，一開始只是為了保持口腔的清新度呀，怎麼到後來變得這麼愛吃了呢。

小山打下第一顆蛋在油鍋裡的時候突然想到，以前好像沒這麼需要薄荷糖果的嘛，另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房間裡東找西翻的聲音傳來，是吧，是因為手越住到這裡之後、和自己交往開始，就變得很需要薄荷糖果了。

不自覺在嘴邊笑了出來，小山和手越的家是兩個人合租的平面房子，位在某棟大樓的最高樓，只要踩上安全梯頂樓的空間也是他們的兩人世界，如此愜意的生活當然也有所謂的經濟壓力，小山是老師，薪水固定當然生活費也固定，不過，比較神秘的應該是屬於手越吧。

很多開銷幾乎是手越一手包辦，問他錢從何來的時候手越沒有要回答的意願，只是打包票絕對不是偷拐搶騙得來的，小山是手越的社團指導老師自然看不到手越的家庭狀況，他也不會逼手越一定得講，反正，總有一天會說的吧。

「小慶～，蛋焦掉了喔。」

「唔哇──！」

簡單的白米飯和幾個小菜，小山的手藝和手越的手藝不相上下，大概是同時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外住所訓練出來的，吃飽飯後少了薄荷糖果手越一直叫個不停，走進房間快速的換上外出服，隨意從更衣間挑付太陽眼鏡就站到大門去了。

「祐也，我還沒好啊──。」

「小慶動作快一點啦，我們先去買薄荷糖好不好？」

「好好好，你也等一下，車鑰匙拿了沒？」

「拿了啦拿了啦。」

覆上圍巾，雖然感覺冬天已經快要過去但小山的怕冷體質可還沒退去，兩個人搭著電梯途中遇到鄰居，彼此打聲招呼鄰居一句兄弟感情真好就會讓手越笑得開懷，然後到車上屬於兩個人世界的時候就會很開心。

「幹麼笑成這樣？」

「被鄰居說我們感情好，當然開心。」

「真像個小孩子。」小山寵溺的打亂手越的頭髮，引來後者的輕聲抗議：「對了，祐也看後座還有沒有薄荷糖，我記得車上也放了幾顆…。」

祐也一個轉頭就看見了小山最喜歡愛玻璃碗，切割漂亮的碗裡搭配上藍色糖果，看起來比較像是個魔法盒，他拿一顆放到嘴裡，滿足的看向小山，那表情單純的讓小山想不猜到都不行，趁車子還在熱車的時候手越雙手主動攀附上小山的頸子，緩緩的吻上。

「嘻嘻，還是薄荷糖最好吃了！」

每次都趁餵糖果的時候偷偷親吻，小山的壞習慣不自覺也傳染到手越身上，感覺上手越就是個雙面極端的男孩子，在小山面前可以很可愛很天真，但在外頭又是一付酷樣，只是偶爾會脫線演出來個仰頭大聲狂笑，而且還異常難阻止那種。

車子順利駛出地下室，手越安靜的和小山聽車上廣播路況，聽著DJ拉拉雜雜的講一堆八卦，或是一堆他們漏掉的新聞話題，他們買東西從來就不能在附近，畢竟他們可是老師與學生的身份，也許突然偶爾還可以說是不小心遇見的，但要是牽手這樣的情況被看見，解釋起來彼此都麻煩。

小山總會開著車子出市區，然後到城鎮的偏遠地帶，一開始手越不能接受，看著窗外景色，手越想到剛開始還曾因為這樣跟小山吵了好大一架。

『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買？跟我交往、跟學生交往有這麼丟臉嗎？』

『祐也，不要這樣說！』

『什麼嘛，我們只是彼此喜歡而已，為什麼要在意別人這麼多！』手越的眼眶明明紅了卻還是倔強的不肯讓眼淚落下：『我最討厭小山慶一郎了！！』

那天吵翻了，從超市吵回家手越甚至把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三天不出門，一直到生理的反應出現，也就是他肚子真的餓了，才敢半夜偷偷從書房溜出來，結果令他異外的是小山就趴伏在餐桌上，而餐桌上頭也放滿食物用保鮮膜細細包好。

手越一下子紅了眼眶，走到廚房要拿碗筷的時候才發現廚餘桶中出現好多食物，冰箱也還有幾樣能保留的小吃，全是手越喜歡的食物，拿了兩份碗筷走到餐桌旁，小山的黑眼圈才三天過後嚴重得嚇人，而且好像還比三天前更削瘦些。

『小慶…』

『嗯…、祐也！你出來了？怎麼樣，肚子餓不餓？你三天沒吃飯一定很餓對不對，你等我一下我去幫你熱食物，你要吃飯還是吃麵還是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我立刻幫你準備你等等就…』小山霹靂趴啦的講了一堆，身後的那個人已經圈住自己：『祐也…？』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討厭小慶的，真的不討厭…。』

外頭的光芒突然暗了下來，手越才意識的車子進地下室，回過神來駕駛的那個人笑得可燦爛無比，手越突然覺得以前的自己果然幼稚過頭。

「到了喔，…祐也，你幹麼一直看我？」

「我在看小慶啊。」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就是一張小慶的臉嘛。」

滿頭問號，小山和手越同時下車，因為小山的車是有點高度的小型休旅車，每次手越都會帥氣的跳下車子之後，再很小心的關上車門，畢竟是小山的車子嘛。

就和以前的一樣，為了以防萬一他們會保持一定的距離購物，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從那次大架之後的手越不會再無理取鬧，會乖乖的跟在小山後頭，然後像是兩個人不認識的人一樣各挑各的，所以清單也就會在出發前被分配成兩半。

對了，他還沒跟小山拿清單，轉身的同時自己的手被牽得死緊，不可思議的望向另一隻手的主人，小山的雙頰上頭明顯殘留紅紅的害羞，這讓手越第一次覺得不知所措，不是都要保持距離的嗎…。

「我們好像很久沒約會了。」

「還不是因為小慶太忙。」

「祐也也是忙著練唱啊。」

「那是老師的作業很困難的原故。」

「啊，祐也拐著彎在罵我！」

「嗯，好像是耶。」

這樣的逗嘴不要緊，這樣的牽手不要緊，小山展開了手變成十指交扣的情況，然後小心翼翼的藏進大衣口袋，比起以前的距離親近了好多好多，筆直的往糖果櫃找去，手越這才興奮的離開小山身邊開始找薄荷糖的牌子。

「找到了！」

「我們應該要買幾包才夠啊…」

「嗯，客廳需要、書房需要、房間需要，六包好了。」

「那不就等於是半打了？」

「不然我們買一箱吧！」

人小鬼大，小山不理會手越開得玩笑話還是拿了六包放進推車裡，家中的清單一列出來果然需要的東西還很多，不外乎一些衛生紙或是面紙溼紙巾、牙刷牙膏毛巾浴巾。

「祐也，為什麼要買衣架，我們衣櫃不夠放嗎？」

「…我前幾天不小心在網路上買了幾件衣服…，所以……」

眼神飄移起來完全不敢看小山的表情，手越知道小山在某方面很節儉的，即便手越是花自己的錢也是會受到一定的限制，畢竟小山是情人嘛，站在關心兩個字上頭，總不希望手越隨意花費。

「喔，這樣啊──…」

「小慶不生氣？」

「嗯…不怎麼生氣啊，還是祐也希望我生氣？」手越拼命的搖頭讓小山失笑，右手握拳抵在嘴巴想要忍笑，後來想想還是拍拍手越的頭：「對不起，都沒什麼機會陪你去街上逛逛。」

小山一直記得那次的吵架事件，那是他跟手越吵得最兇、讓他受傷最重的一次，愛上學生這樣的身份沒有人願意去觸碰，但他還是自私的將手越給誘拐到自己身邊，第一次踏入合唱團的社室當所有人都取笑他怎麼一點也不像老師的時候，只有手越靜靜的微笑。

後來在保健室遇到的時候，被手越的眼淚嚇得心裡直慌張到不曉得該怎麼辦，最後情不自禁看著這樣的手越而吻去淚水，一直到後來他終於鼓起勇氣在雪地裡留下自己的腳印，然後走到手越身邊，他們都還很年輕，卻已經逐漸在交往中學會彼此容忍。

但吃虧的人終究是手越吧，小山推著車子走到另一條走廊，記得家裡的鹽巴已經快要用完，又或者是乾糧快要被吃完，想著這樣的戀情不曉得會讓手越吃多少虧，心裡明明很心疼卻還是無法做出任何改變。

手越知道小山還記得那次吵架，不過那明明是自己無理取鬧的，想要伸出手窩進小山的懷裡但手越知道在這種公開場合不行，嘟著嘴巴還是把東西放進推車裡，果不其然看見小山的苦苦笑臉。

「小慶…。」

「嗯？」

「我要抱你喔。」

這絕對不是疑問句或肯定句，只是一句通知的口吻，手越的身高比小山矮了一截，不偏不倚可以坎在小山瘦弱的身軀裡頭，然後微微抬頭就能輕易聞到頸邊的水果香水味道，小山沒有阻止也沒有推開他，兩個人只是面對著一排日常生活用品，然後相互依偎著彼此的溫度。

「祐也會不會覺得我們老是來超市約會很無聊啊…不然我們下次去遠一點的地方吧。」

「海邊？」

「…現在去海邊的話會很冷喔。」

「有小慶在啊，而且小慶有我嘛。」

似乎是怎麼樣都講不過手越的堅持，把一些買好的東西分成兩個推車，一邊給小山去結帳另一邊就讓手越去結帳，然後同時將東西一塊兒放到了車上，這是什麼時候的願望了呢，手越在心底想著，他一直想要去海邊，小小的河堤岸邊也可以。

他想要做一件，只有他做得到的事。

開到海邊的時候夜幕已升起，幾顆星星高掛在天空上閃閃發亮，也許是真的有些寒冷的溫度讓小山有些直呼受不了，不過仍然是被手越牽著跑到沙灘上。

「我一直覺得晚上的海很可怕。」小山沒有手越那樣的期待，反而有些退怯的與海保持一定距離：「祐也呢？」

「只要跟小慶在一起的話，哪邊都不可怕啊。」

「祐也老是說些會令人臉紅的話呢。」

手越拉著小山走到一角讓他坐下，自己則是筆直的走到前方，小山看著手越的背影看著他深深呼吸，然後，一段優美的歌聲從手越的嘴裡唱出。

手越之所以成為合唱團的主唱，他那高亢宏量的聲音絕對是主要優勢，可以強勢的吼、也可以溫柔的飆高，時而優雅時而剛烈，小山突然想起第一次吵架，手越那句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真的該說的人應該是我才對，要不是我先跟祐也告白的話，你就不用承受這些無謂的壓力。』

小山開始後悔，後悔把這樣的手越拉到自己身邊，他曾想過說出分手兩個字也許他們還能當普通的老師、普通的學生，過著完全不相干的生活，可是當他一想到要說出這樣字眼的時候，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他抱著手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慶……』

『祐也，我們果然還是…』

『不要分手，不可以分手，我不要跟小慶分開！』

啊啊，小山恍然大悟原來不是自己一個對於這段感情執著異常，而且眼前的那個人也是迷戀不已，那個晚上他們享受彼此的第一次，不管臉上還殘留多少淚淚，褪去了衣物之後親吻、留下吸吮之後象徵承諾的痕跡，歡愉的結合然後共同迎接早晨的光，小山還記得醒來的時候，手越還縮在自己懷裡，側躺看著對方的睡臉，那是種幸福。

醒來之後的手越硬是拉著小山走到書房，書房裡除了一張木製的古董桌椅外，還有一架演奏式的黑色鋼琴，黑色的布幕一掀開，手越身上的白色被單和黑色鋼琴形成一種無法比擬的對比，他打開琴鍵讓小山坐在椅上。

『小慶彈一輩子的鋼琴，我就一輩子在你旁邊唱歌喔。』
<I>
悲傷的時候　請你去想一想　
每個人的心中　都一定有一個太陽
孤單寂寞的時候　請不要悲傷　
因為溫暖燭火的光 就守護在你的身旁
你並不是一個人 我們就在你身旁　　
充滿 熱力 鼓起 勇氣　一起奔向遠方
</I>
小山無法控制自己的當下，回憶和現場交錯的當下，身體比意識快一步行動將前面仍舊在唱歌的手越一把拉向自己，左手輕輕摟著腰，右手撫著手越的臉然後吻上。

對不起，控制不了這樣的感情一直隨著那甜蜜的薄荷一直延續，就像和沁入心底的滋味一樣久久無法消失，小山太明白自己的固執，不想放開懷裡的可愛人兒，拉開兩個人的距離讓彼此喘息。

「小慶，我不會再跟小慶你吵架了，絕對不會！」

「嗯…。」

「所以小慶不要再想那次的事了，沒有辦法一起上街約會也沒關係，偶爾跟小慶像今天一樣去超市買東西、到海邊唱歌給小慶聽的話，我就很滿足了。」

「祐也…」

「我總有一天會畢業，到時候我就不是學生了！」手越絲毫不擔心這般身份的枷索：「到時候，我跟小慶就是平等的身份囉！」

「…嗯。」

熱淚盈眶的，卻一點也不覺得會悲傷，如果這樣的選擇是錯的也不要緊，小山寧願一直錯下去也不想放開現在緊緊握住的手，是如此的溫暖啊。

「小慶不要再哭了，我好餓喔，我們回家吃飯吧！」

『小慶，我們吃飯吧，一起吃飯喔，現在、以後，都要一起吃飯！』

手越先跳回了車上，等到小山回到車上的時候手越已經拿好一顆薄荷糖果遞到小山面前，用唇瓣接過手越指尖的糖果，舌尖無意的碰觸讓手越不小心紅透了臉。

「是今天吧，距離我們吵架滿一年的日子。」

手越看著眼前大海海浪，一波接著一波拍打上岸，然後看向身旁的駕駛人也露出同等的喜悅神情。

「好像也是，初夜滿一年的日子。」

「啊啊啊，開車啦小慶開車！」

「祐也你害羞了吧。」

「我才沒有、沒有啦！」

趴在方向盤上取笑手越的孩子氣，小山笑抽了不能自己，手越只差沒把小山踢下車自己開，然後，一起笑開了這樣的時間，是幸福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