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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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細碎的可以聽見熟悉的聲音，以往，這些聲音總是只會出現在夢境裡面，在夢中，他還在日本是個學生，和內住在同一間屋子裡，每天聽他撒驕著說哪間蛋糕很好吃，但每次排隊都要等好久，於是自己就要很認命的幫他排隊，然後給他最大的獎勵就是內那個大大的陽光笑容。

他還會夢到自己被戀人拒絕分手的那天，小內傻里傻氣的跟自己說他什麼也不會講，卻一直握著手不肯放開，嘴裡說著不切實際的話講說自己不會離開，從那時候還真的就死賴在身邊不走。

夢到內哭著作惡夢，那一晚是小亮第一次主動抱著小內入睡，半睡半醒的時候小內說出自己小時候差點被侵犯的故事，帶著淚水在小亮懷中睡著之後小亮暗自決定以後都要保護他，然後進入大學之後放棄攝影師的工作，專心和小內過平淡的生活，每天吵嘴雖然都讓小亮覺得很幼稚，但離開了，就好想念。

他不喜歡小內在別人的面前大哭或是落淚，因為小內實在太漂亮了，一哭起來就會讓人忍不住想緊緊抱著他，不行，錦戶亮在心底不知不覺將小內歸類為自己的，任誰都不許碰到他，他徹底的愛上內博貴這個人，無論是什麼樣的任性和過去他都不想再去想，而明明是如此決定的自己，在丟下小內離開日本後，再也無法控制想念。

想要碰他，想要擁抱住，想要陪他到處逛街，想要開車載他去想要玩的地方，他後悔跟了上田龍也來到法國，因為那男人用了最殘忍的手段不讓錦戶亮離開，他選擇不醒來，小亮就只能在這醫院陪伴著他，思念，終究是會有極限的。

「……。」

睜開了眼睛從夢境的每一格畫面脫離，小亮看著熟悉的天花板隱約知道自己剛剛哭了，眼淚流下臉頰的感覺還可以清楚的回憶起，他再度閉上眼睛顯得好疲倦，他好不想醒來面對的是這一片白到令人厭惡的天花板，反而是在夢中還能見到他最思念的內博貴。

手臂麻痺到有些不舒服，小亮稍稍的動動手指，意外感受到一股重力正壓在手邊，每一個手指的指縫被另一個人的手指給取代了空隙，他吃力的撐起身子，夜晚的月光將病房裡的所有人都照射的一清二楚。

山下智久和他的戀人小山慶一郎，坐在沙發上相互依著頭睡著了，上田龍也仍然是躺在隔壁的床上沒有醒來的現象，然後，那個跟自己十指緊扣的男人──…　

「內……？」

粗啞的聲音像是久違開口那麼令人感覺遙遠，但這聲音喊讓小內抖了下身子，隨後眼神迷濛的揉揉。

「…小亮醒了、小亮醒了！」

一個大大地擁抱突然壓到身上，小亮用手肘撐住身子不跌回床上，坐睡在沙發上的兩個人才驚醒自己正在醫院，看見小內繃繃跳跳的這才放心。

「是小亮，ＰＰＰＰＰ，你看你看，是真的小亮喔！」小內用力的捏了小亮的臉之後再回捏自己的臉：「好痛喔！這不是夢耶，是真的小亮是真的小亮！」

「很痛，內博貴！你是這樣虐待病人的嗎！」

「……。」小內比著小亮看向小慶：「小慶有聽到嗎？小亮罵我了耶，小亮開口罵我了耶！！」

「我說，你好吵。」無奈的用手掩著臉：「真的好吵──…」

「才不吵，小內才不吵！」

「真是個笨蛋──……。」換了個擁抱的方式，小亮把小內抱進懷裡怎麼樣都不放開，放自在小內的身子裡哭泣著，那是好久不見的情緒抒發。

「我好想小亮喔…。」

真不可思議，如果地心引力真的存在的話，小山不禁想著這樣的例子是不是可以幫助牛頓多寫一點人與人之間的引力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他牽緊了山下的手得到一個令人心安的微笑。

迎接早晨的感覺從來沒有如此美好，整個半夜都靜靜的抱著小亮入睡，小內精神好得不得了，一直叫小亮休息自己卻完全沒閉眼的打算，直到小亮被中丸叫去檢查了小內才靜下來，坐在小亮的病床上。

「內，我們陪小亮去檢查，你在這裡等我們乖乖的不要亂跑喔。」

「好──！我要等小亮回來啊，才不會跑了咧！」

然後，關上門裡只剩下他和上田龍也。

「…。」小內將棉被拋上，然後隨著空氣平舖在病床上，臉上的笑容不減，查覺到沒什麼事做了，便抽張椅子坐到上田旁邊：「…真的是張很漂亮的臉耶，…但我討厭你。」

病床上的人，沒有動靜。

「為什麼當初不要小亮又把他帶走呢，為什麼明明可以好了又不醒來呢，為什麼看小亮這麼痛苦卻不放手呢，上田前輩好奇怪，這樣不是太可憐了嗎。」

細微的，手指抽動了。

「我真的很喜歡小亮喔！一開始的小亮都會把我跟你比較，我知道他在心裡幫上田前輩留了一個位置…不過沒關係，你要留住小亮的話我也會在的！我不要再離開小亮了，不要了，所以，你要不醒來的話我就會一直像現在這樣吵你喔──！！」

沒注意到，上田的嘴巴。

正緩緩說著：「…──吵。」

「…咦！？」

小內以為聽錯了所以眨了幾眼，然後睜大眼睛。

「…──走開。」

上田的眼睛依然是緊緊閉著的，可以嘴型明確的表達出他想要說的話，隨後，流下眼角的淚水，像是釋放長久悶在心中的壓力。

「把小亮…帶走吧，…已經…足夠了──……」

小內的腦子裡全是一片空白，放棄掌握錦戶亮這個人，上田決定從夢中醒來，緩緩地、慢慢地將頭轉向玻璃窗外的世界，小亮做完檢查站在外頭睜大了雙眼。

「真的是…笨蛋，都一樣啊……」

宣告自由正式降臨，小內的喜悅在他衝出病房的那一刻確實的傳達到了小亮的心裡面，歷經這麼多時間的折磨中，錦戶亮依約的回到了小內的身旁，在這美麗的法國裡，許願池中的硬幣仍平躺在水中閃閃發亮。

彷彿是雪帶來了如此美好的奇蹟，雪片掉落的時間隨著聖誕節前夕到來而延長了時段，小內在病房裡幫小亮整理行李，今天是小亮終於可以出院的日子，距離他們相遇已經過了半個月，得到中丸的首肯，小亮終於可以順利出院。

上田龍也則半坐在床上，手裡拿著小內看不懂的深奧文學書籍，一頁一頁翻閱，一派悠閒的態度和小內完全不一樣。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小亮坐在床邊，重新修整了儀容之後變回原本的俊俏模樣，眼神認真的跟以前一樣，雙手交扣在胸前等上咼回答這個問題，上田摘下眼鏡，把書關上。

「我又餓不死，擔心什麼。」

「我也知道你餓不死，我是指出院之後呢？」

「嗯…，休養吧，反正我又不缺錢。」上田歪頭思考了一會兒：「不過，要是某大師打算出寫真集的話，我會考慮復出的。」

「神經病。」

「快走啦，你的戀人已經在瞪我了…被跟我一樣漂亮的眼睛盯著真不舒服。」

回頭，小內不自覺的已經露出等不及的眼神，雖然知道小亮對於上田只剩朋友的感情卻還是迫不及待想要拉小亮回家。

「知道了…，再連絡吧…，喂，記得可別再死了。」

「掰～。」

不在意的揮手說再見，小亮完全沒有留戀的轉身直接關門離開，然後，中丸拿著病歷表跟著走進來，見了床上捲起膝蓋的病人，把病歷板放在頭上之後坐下。

「想哭就哭吧。」

「我才沒有哭…」

「愛逞強的傢伙…。」其實沒資格這麼說別人啊，他拍拍上田的肩膀，輕輕擁著那雙正在顫抖的肩膀：「等你出院之後，跟我一起生活吧。」

身為日本籍的醫生為什麼願意為了一名植物人而放棄繼續進修的機會，護士們沒有人知道這個隱藏在中丸心中的秘密，沒有人會想到，妖精有多會魅惑一個普通的人類，中丸只是順勢的掉入陷阱，而他的等待，有了價值。

「哇哇───，是蛋糕耶！」小內剛步出醫院便在眼前右跳左跳，一會兒張開嘴巴吃進雪片喊著好冰，然後又跳到麵包店前盯著蛋糕：「雪的味道跟蛋糕不是很像。」

「怎麼可能會像──…，喂，幹麼染黑色的頭髮，難看死了。」一樣站在麵包店前，視窗裡的小內和自己一樣留著烏黑亮麗的頭髮：「還有，你的粉紅色咧，穿這什麼奇怪的立領外套，醜死了。」

碎念著怎麼才多久沒見就把自己搞得這麼糟糕，小亮先從麵包店離開反正小內等一下就會追上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果不其然，心裡默數五秒之後手中的行李被小內後來居上的手給搶走。

「小亮剛出院，不要拿這麼重的東西！」

「知道還讓我拿啊，都走多久了！」

「小亮沒說我沒注意到啊，誰叫我比小亮你高這麼多。」

「喂，你這是在罵我矮嗎。」

「才沒有咧，啊啊，草莓蛋糕果然是可以長高的東西喔！我最近都沒在長了說。」

「聽你在鬼扯，吃那種沒營養的東西怎麼會長高。」

「真的啦，因為…」小內停在自家門口，幾步就蹬上樓梯：「我沒吃草莓蛋糕之後，身高就沒在長了啊。」

「…你這傢伙怎麼可能不吃草莓蛋糕？」

尾隨在小內身後，雖然心裡期望是那個答案但或許、或許是對自己先離去這個事實沒有信心，所以……。

「我答應小亮的嘛，不吃小亮以外的人做的草莓蛋糕啊。」

小內開心的走出電梯，小亮還站在裡頭不曉得是該怎麼樣的感動，探頭。

「小亮要在電梯裡發呆嗎？空調很冷的說。」

「吵死了，我哪有發呆。」

「哈哈。」

踏進玄關已經充滿了食物的味道，小山從房間跑出來，山下則是從廚房探出目光，小內先一步踏上玄關，舉起高高的手。

「預備──歡迎回來，小亮！！」

三個人齊口的迎接，讓他紅了眼眶。

心中滿滿的感動全寫在臉上沒有辦法隱藏，這樣的幸福對他來說未免也太奢侈，但看見大家和以前一樣，提醒自己，惡夢終於結束了。

大口朵頤的內吃得比平常還多，大概是因為好朋友回到身邊的原故，連山下也吃出平常的飯量顯得異常開心，桌上難得的放了冰啤酒，倒在一杯一杯的放在桌上，吃個幾口就會乾杯一口飲光，這樣的暢快舒服感覺已經久未見過。

小山的酒量不能說不好，正確來講是他也不清楚自己能喝多少，通常是還沒醉胃就先痛了所以就會停止，今天忽略了胃病的毛病也是一杯杯灌下，凌亂的桌上摻雜了吃飽後的殘餘，最後只剩小亮和山下還清醒的。

「你跟單眼皮還真好啊，跑到這種地方來定居？」

「沒有的事，…我們應該算，私奔。」

「…你們的事被發現了嗎？」小亮有些緊張：「那，他知道了嗎，你以前的事──…？」

「知道，我有跟小慶說了，被莉奈發現我們的事之外老媽那邊知不知道，我也不清楚。」總之就是先逃開了，想要過過這種兩個人甜蜜的生活：「小慶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堅強。」

「是你以前太軟弱，這間房子是仁的吧，租的借的？」

飲下啤酒，就像當初他們二個人在酒吧互談心事一樣，時光回溯不論幾次，總會覺得那樣的時光特別珍貴，也才能顯現現在的友誼建立的多麼真實。

「送的，反正他不缺房子，你也知道他那個人海闊的很。」山下跟著乾杯：「我現在在他的公司上班，你該去見見另一個人的，能綁住仁的人一點也不簡單吶。」

「喔？終於也被綁住啦，那個情場浪子。」小亮笑了笑：「被哪個胸部大的女人還是哪個企業家的小姐？」

「嗯嗯。」語調稍稍的上揚了一會兒，食指在小亮面前左右搖著：「是個很漂亮的，美男子。」

啤酒差點沒從手裡滑下來，小亮張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吵著說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的時候山下就把照片遞上，一雙鳳眼炯炯有神的配上若有似無的笑容，難怪仁會被拐走這是最後他們下的結論。

「這世界真的是很奇妙啊，我沒想過在這裡…還能被內抓到。」

「地心引力吧。」

「…嗄？你何時相信那種自然科學的東西了？」

「跟慶遇見之後啊，小亮呢，沒這種感覺嗎？」山下拍拍小亮的肩膀，然後將小山打橫著從餐桌上抱起：「內的房間是右邊那間，我先帶慶進房休息，你也早點睡吧。」

「喔，知道了。」

酒友既然走就不必眷戀桌上那堆多餘的食物，有點懷疑自己還能不能抱得動內的小亮一開始有點遲疑，不過打橫一抱之後就皺了眉頭，心裡跑過的字眼全是不入耳的三字經還有一些髒話，怎麼都沒長肉的感覺不是長這麼高了嗎，體重和腦子一樣都沒在長進的人類還配叫做人類嗎。

小內的房間出乎他意料外的，半點粉紅色都沒有，本來想回頭問他是不是走錯房間，但怎麼看這整個空間只有二個房間，其他的就是客廳和廚房，照道理來說是不會走錯，但是沒有…沒有屬於小內的感覺。

他輕輕的將小內放在床上，稍微動動身子好像感覺到自己回到床上了，小內側過身抓緊棉被，看見這熟悉的動作才讓小亮放心的笑了。

把行李拖曳到衣櫃旁邊，雖然喝了酒不過實在沒什麼睡意的自己，還是先來將行李整理一下，打開衣櫃，全是深色系列的衣服，應該說，什麼粉色系的一件都沒有。

「那些誇張的粉紅色怎麼……」

全消失了？小亮一件一件翻閱想要找到一點點那奇怪的粉色系列，但每翻一件就查覺到哪裡不對，每一件都好眼熟，自己的外套自己的上衣自己的褲子，雖然尺寸不太一樣但的確都是自己曾經買過的衣服。

小內染了黑髮，跟他一樣；買了的衣服，跟他一樣；買了的褲子，跟他一樣；小亮挨近小內的脖子那濃郁的香水味道，也跟他用過的一樣。

「…。」有些不解但現在沒有辦法得到答案，小亮只能呆坐在邊邊望著熟睡的小內，也許是醉到他意識飄遠了，小內兩頰因為酒精作崇而紅潤得很誘人：「在想什麼啊我…」

吞咽了口水，不能否認的是小內比起以前更顯得有魅力，也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見面，再度看見的內博貴有著一種成熟的感覺，從男孩跳脫成為男人的可能性極高，指尖輕輕掃過髮絲，有意無意的碰觸到小內有些冰涼的肌膚，激起心中一塊未知的領域。

「這也太折磨我了吧…。」搔搔頭，還是來整理行李的念頭才剛浮現，小內側過身子半瞇著眼看著自己：「…吵醒你了？」

「沒有…」看見小亮的確陪著自己，有一種沒來由的安心：「我以為小亮回來是夢，有點不真實。」

「我不是好好的坐在這裡了嗎。」

「怕天一亮，你就又會不見了。」不曉得是哪門子的童話故事給小內這種奇怪的觀念，小亮暗自在心中決定絕對要禁止小內繼續看那些迪士尼卡通，好像是醉了小內繼續在說：「之前好幾次也是這樣，都夢見小亮在的，可是醒來你人就不見了，每天都明明都抱著小亮的外套睡覺，可是味道越來越淡，…我把頭髮染黑也沒辦法，把粉紅色全丟了也沒辦法，改變了穿衣服的風格也沒辦法，就是不能成為小亮。」

「為什麼要成為我？」

「…因為我怕大家會把小亮忘記啊，怕我自己也會忘記小亮的溫柔了。」事實證明，小內雖然醉了還意識還很清楚：「Ｐ說，這裡會幫我記住小亮的，真的沒有錯喔，你摸，心臟一直不停在跳動耶！」

心臟不跳動的話你哪來能呼吸…，小亮的吐槽沒有持續，大手掌下的心臟跳動的速度真的好快好快，他們之間是那麼靠近的，連呼吸聲音都聽得好清楚，就像近在耳邊般的，喘息著。

「你喝醉了，小孩子不該喝那麼多酒。」

「我故意的。」

「……不會害怕嗎。」

「才不會，小亮和那些人不一樣啊。」

輕嘆了一口氣，小內看見小亮沒有生氣的意味便一把抱上，就像個孩子終於等到來接自己的父母般開心，接著，小內做了一件小亮想也想不到的事，明明是那麼害怕牽手以上動作的內，竟然主動親吻上小亮的唇。

顫抖著的想要表達些什麼，貼在上頭的唇瓣讓小亮不自覺閉上眼，這是屬於小內的味道和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