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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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不出去走走啊。」

「不要，外面好冷喔，飄雪耶。」

「你不是最愛堆雪人打雪仗的嗎。」

「小亮又不陪我堆雪人打雪仗。」

「起碼別在這種日子裡躲在家裡吧。」

奇怪小內為什麼不想往外跑反而會想待在家裡，小亮正在擔心他離開這麼久的時間是不是小內的改變他要跟不上腳步了，習慣性的搔搔頭，結果小內的手卻抓住了自己。

「那，小亮幫我染頭髮！」

「…嗄？」

笑嬉嬉的。

從附近超商買來了淺褐色的染髮劑，小內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頭，看著鏡子裡小亮認真的在染頭髮，因為小亮回來了所以黑髮就立刻可以扔掉吧。

「幹麼一直笑，怪噁心的你。」

「因為已經很久沒有跟小亮兩個人待在家了嘛。」天真的，想讓人憐惜著：「嗯？」

擦上最後的手續染劑，小亮停下手看著鏡子裡的內博貴。

「永遠都會在一起的。」

「…。」訝異的回過頭，眼睛水汪汪的眨了又眨。

「為什麼要在這種奇怪的場合告白啊我，感覺真是遜斃了…」

「什麼嘛，小亮要說什麼一次講完啊！」

放下手中染劑盒，小亮半蹲在小內面前，雖然這種氣氛之下的告白跟當初想像的完全不一樣，浪漫的邊根本摸不上卻知道該說的還是要講了，誰叫小內一臉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表情，他們都浪費這麼的時間了，勇氣，早就滿滿的在心頭。

「我們在一起吧。」

「…在一起、是跟小亮交往的意思嗎…？」

「嗯。」

「…在一起、是跟小亮不會分開的意思嗎…？」

「嗯。」

「在一起、是表示我可以繼續喜歡小亮嗎…？」

「嗯。」

「那，小亮不會再丟下我了嗎…」

「不會。」

故事走到盡頭，傷痕累累的主角期盼結局的到來，閱讀的人總會覺得故事好快一下子就飛到結尾還有些意猶未盡，對內來說，卻已經讓他等了好久，一句話、一個肯定，走過等待和不安，未來終於發光的朝他招手。

下一刻不顧染劑味道刺鼻，也不管染上顏色會洗不掉的衣物，親吻上小內的唇瓣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給足了承諾。

「就這樣離開公司不好吧，一般不是都要上班到五六點的嗎。」

龜梨一句山下君可以先下班回家，讓山下露出感動萬分的臉然後把跑回辦公室拿回包包，牽著小山的手就這樣坐在原本兩個人約好的電視牆前。

或許是下班下課的時間到了，廣場上湧氣大批的人潮，情侶雙手緊牽十指交扣的，進入的全是那種氣氛很好檔級感覺很高的餐飲店面，但小山從來不奢望自己的聖誕節可以多浪漫，像現在這樣接過山下買來的熱飲，坐在面對電視牆的長椅上，口袋裡放著兩個人緊握的手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沒問題的啦！慶沒仔細看龜梨給你的名片嗎，他是董事長的專任秘書，說話算話。」

「…龜梨君是專任秘書，那他怎麼會認識你？」

「喔，因為我是董事長的專任助理啊。」山下突然想到他還沒小山解釋過：「龜梨君旁邊的那個人叫做赤西仁，就是公司的董事長。」

「…咦咦，對龜梨君很溫柔的那個男人？」

「對啊，仁那個笨蛋也只會對龜梨很溫柔啦！」

山下開始敘述他跟仁怎麼認識，怎麼變成死黨，怎麼進入公司上班怎麼跟龜梨混熟，反正他的朋友遍佈了很多地方，如果要算上仁的朋友那簡直是數不完的星星。

「智久不論到哪裡都很厲害…在日本是模特兒，來法國也是助理。」小山有點羡慕這樣的山下，不過他沒說出口。

「但這麼厲害的人，只愛小山慶一郎啊。」

臉紅，手腕被山下舉起平放在面前，山下也伸出手錶放在同個視線裡，一個右撇子一個左撇子互相正好可以讓這情侶錶也跟他們一樣彼此不分開，時針快要走向七點，倒數只剩三分鐘。

「我有跟慶說很多甜言蜜語嗎？」

「有啊，從開始交往就一直講不停的在說。」

「感覺怎麼說都表達不出來，我真的有多喜歡小慶這件事。」

分針往前推了一格。

「你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

「但是最重要的一句話好像都沒跟慶說過吶。」

「不是一直在講嗎你。」

分針再往前推進一格。

「想想一路走來，好辛苦，不論是我還是慶、內或是亮都一樣。」

「嗯…，大家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慶要記得喔。」

「記得什麼？」

回憶，隨著分針走到七點整的時候，被電視牆上的人影給吸引而停止回溯。

山下智久，穿著一襲白色西裝捧著一大束的玫瑰花，出現在偌大電視牆上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怎、怎……」

「聖誕快樂。」

和電視牆上的那個山下智久一模一樣的話語落在耳際，小山驚訝的望著身邊的山下智久，不可思議全寫在臉上。

「董事長叫我拍的企業廣告，怎麼樣都想跟慶你在第一時間分享喔。」

「很帥氣的智久吶。」

「山下智久好愛小山慶一郎。」回頭，在許多行人停下腳步紛紛看向電視牆上那個帥氣的英姿時，山下低語著：「我愛你。」

「唔－……」

雙唇交疊著，沒人發現本尊正擁著真正的戀人在廣場裡享受幸福。

「所以啊，我會等慶的喔。」

離開那眷戀不捨的唇，山下從口袋裡抽出快被折爛的信封，平放在小山的掌心裡，將手指捲屈拿緊了。

「…等我什麼？」

「慶回日本吧，等慶畢業的那天，我會回日本找你。」堅定的語氣，卻帶了些哽咽：「這次換我等小慶了喔，所以，回去吧。」

是感動還是難過，小山不曉得了。

躺在床上，另一邊的床舖冷冰冰的表達出山下昨晚沒有睡在上頭的事實，信封中裝的就是飛機票，只飛單趟沒有來回的劃位方式，目的地就是日本，小山拿著機票整晚沒睡，假裝是累了一回家就往房間窩，雖然知道這天總會來的，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他不敢保證，能夠離開山下。

「一定非離開不可嗎，小慶。」

小內坐在餐桌上，早早就查覺到小山不對勁的地方，他提出疑問面對的正是坐在客廳整晚的山下，臉色憔悴沒有精神，紅腫的雙眼說明了昨晚的哭泣有多嚴重，小亮皺著眉，這樣的結果早就可想而知。

「慶還是得把學業完成的，不能因為我就不要他原本的人生。」

山下說出的同時，小山停止走出房門的腳步，身體隨著門板滑下最後坐在地毯上，大氣都不敢呼一聲深怕外頭的人也知道身為當事人的自己正在偷聽。

「這一年來我都在仁的公司學習，公司流程、經濟知識、交易手段、溝通方法，該學的我都去試過了，我也該回去公司接管山下企業。」握緊拳頭，好像握碎什麼的使力：「我…沒有信心能在那時候陪伴著慶度過考試，因為太愛了所以反而讓我只會依賴，但小山家只有他，我家也只有一個我，很多事情總是得去面對的。」

「…這的確需要時間。」

小內染回了原本髮色的頭髮，纏繞在小指尖上的髮絲終於算是看得順眼，玩了又玩卻怎麼樣都開心不起來。

「我知道，小慶一直都很想念日本，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那個原本的世界。」低頭：「小亮，我有做錯嗎？」

「沒有。」

「仁也說這樣子做對彼此都好，我們都必須完成某件事情之後才能繼續往下走，以前，都是我讓慶在等我，現在，換我等待。」

「Ｐ…等待很辛苦的喔，而且小慶回去念書的話是要重讀一整年的時間吧？整整一年都見不到小慶的，這樣也可以嗎？」

小內最能了解這種痛苦，他比誰都重視這群朋友，雖然知道Ｐ一但決定就很難由別人說服而有所改變，但明明可以一輩子在一起為什麼不願意繼續下去…。

「…可以喔，因為我實在是太愛慶了。」

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只要看到小山坐在書桌前回憶的時候，心就會隱隱作痛，這種病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山下，不要再自私鎖住別人的人生，該完成的工作，還有很多。

「他會理解的。」小亮站起身子，倒了杯水放在山下面前：「因為是你選擇的人，我相信他會諒解你的用意。」

「…慶搞不好會恨我也說不定。」

房間裡的小山仰頭拼命想要忍住淚水，可惜這動作一點效用也沒有，眼神滑落的時間那溫熱的液體挑起更多無限想念，他無法否認自己有多麼想要回去日本，更無法否認他跟山下還有很多未來等著他們一起走。

握緊了手掌心中早已被揉爛的機票，小山重新攤開壓在課本底下，也許──…

咔咔。

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也不見小山回頭，那熟悉的味道隨著輕柔的擁抱貼緊自己身後，止不住的顫抖再也抑制不了，哽咽的不回頭，輕易可辯認出身後的人跟自己一樣難過，肩膀大大的起伏，小山將難過通通收進心中某個小角落。

「我會回去的…一年後，會再見的吧。」

「嗯…嗯嗯。」抱緊了不想放開：「一年，我等你。」

這一夜他們什麼都沒做，只是擁抱彼此靠在臂彎上頭，什麼甜言蜜語的一個字也沒說，小山只是任憑山下玩弄著髮絲，然後嘴角邊帶著微笑，像是允諾些什麼似的，每一個擁抱都有許多的意義。

第一次，與內相撞之後和山下相遇；第一次，在便利商店遇見；第一次，搭上山下的車；第一次，進到山下家照顧他，和他親吻；第一次，和山下體驗養寵物；第一次，和山下約會；第一次，在山下懷裡直到天亮；第一次，接觸到山下的過往；第一次，私奔。

好多好多的畫面開始一一回溯，小山依偎的這個懷抱很溫暖而且只屬於他一個人；對山下來說小山也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靜靜在胸膛上閃爍的戒指項鍊以及手腕上那對情侶對錶，時時刻刻在提著他們，這段相愛的確真實存在過。

「那，我走了。」

站在機場的中央，來來往往的人們不會去注意到這場分別所隱含的悲傷，小亮和小內站在山下身後不敢越前一步，只負責提行李除此之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山下的微笑依然掛在嘴邊，不發一語的只以點頭做為回應。

「我會想你的。」

山下再度點頭，然後，同時間地───…

「再見。」

講的很乾脆，轉身也走得乾乾淨淨，當小山的身影沒入之後，小內清楚的看見了山下的眼淚無聲落下，那角邊的笑容頓時變得僵硬無比，衝上前抱住山下充滿不捨的，小亮也搭上他的肩膀輕輕拍撫。

只是輕輕一個呼吸，都能體會胸口的痛楚。

離別，原來能夠輕易打破堅強。

「先生，您需要面紙嗎？」

空服小姐彎腰遞出紙巾，小山掩住半邊的臉接過，身為男子孩哭泣的話真是丟臉的行為，如果是平常的他在這種地方是絕對死命忍住的可是，現在他好想要放肆大哭，想要把心裡的不捨全都哭出來，想要大聲的說，小山慶一郎好愛山下智久，不想要分開。

如果這是命運註定該來的，小山只能含著淚水接受，彼此相愛所以決定彼此相信，小山翻開那唯一一本被自己帶上機艙的書籍，牛頓的地心引力定律一字一字的理論明明是死板的被黑墨水印在上頭，現在看來卻有萬分感觸。

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淚水再度沾滿那滿滿的科學理論字句。

還是盡量的哭泣吧，等回到日本、回到那個家的時候，他一定要笑著，然後說出，我回來了。

命運，還沒畫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