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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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伸出手就能抓住夢，櫻井翔不知道自己已經放棄多少次的伸出手，當他用力一抓的時候，總是只抓到滿滿的空虛在掌心中──充滿傷痕的手掌。

「翔、翔、翔─────！」

倏然地睜開眼睛，櫻井翔親眼看見自己的右手高高舉在半空中，指尖用力地坎進掌心，血絲一絲一絲的順著地心引力慢慢流洩而出，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狀況，往聲音的來源看去，相葉雙眼是淚的跪坐在床的另一邊，兩手用力的想要扳開那隻仍在淌血的手。

染了些微褐色在髮尾的相葉終於得已扳開櫻井翔的手，那坎入的痕跡又再次使過往的傷口打開，心臟抽痛到相葉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大哭大叫，趕緊抽了幾張紙壓在傷口上頭，像是疼惜又是捨不得的將掌心貼撫在自己的臉頰上。

「…雅紀。」

「對不起、對不起──」下一秒，落入櫻井溫柔的懷抱中，相葉仍是哭泣著：「對不起，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慢認識你──…」

本來他們可以更早一點認識，更早像現在這樣依偎在櫻井翔的懷抱中，是櫻井翔太膽小而逃跑，才讓這整段感情延後快十年開始，不曉得櫻井翔從何時開始將這種內疚藏在心中，什麼也沒說出口，只是加重了手臂的力道。

要抓的很緊，不只是夢──，而是一個現實。

櫻井企業稱得算是商業界中的龍頭老大，只要沒有櫻井家的贊助，產品上市不消半年就會在市場消失，櫻井企業的名言很簡單，有本事讓一間默默無名的公司在一夜間成名、自然就有辦法在一夜之間毀掉。

櫻井翔是被這樣教育著的，從小到大上的都是菁英課程，看似最好的教育和老師隨時都陪伴在他身邊，頭髮隨時隨地都被削短的一地俐落感，目光從小時候就不恐懼那些高大的外國人，因為很清楚，他──櫻井翔是繼承人，氣勢、氣迫絕不能輸人。

十二歲的櫻井翔從小學要踏入國中那年暑假，被送進訓練營，一般的訓練營只是玩玩小遊戲，然而櫻井翔的暑假從來沒有那麼好過，他總是要被逼著在道館受訓，空手道、跆拳道，身上全是一道又一道被老師摔出來的傷口。

「……痛！」包紮到一半，櫻井翔歪了個手：「……原來真的會痛啊。」

「本來就會痛！因為小翔你把以前的傷口又弄開了啊……我已經很輕了，還會不會痛…？」

放輕了力道讓棉球在傷口上頭滾來滾去，消毒水相葉可是巴不得整罐倒上去最後痛死櫻井翔這個一天到晚只會辦公的男人，偏偏一想到櫻井翔是自己心中最愛的那個人，這念頭只出現一秒鐘就完全消失了。

「痛不是很好嗎？你以前打我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呢。」

「咦？小翔還記得啊？」相葉驚訝的感受全寫在臉上：「二年前見面的時候，我的確打了小翔一個好大的巴掌。」

「不，我是說十二歲的時候。」現年二十四歲的櫻井翔，臉上露出當年十二歲孩童的笑顏，純真、羞澀，面對相葉的時候：「雅紀，你一定不記得了吧。」

相葉手中的棉球被丟進垃圾筒中，像洩了氣的皮球又窩在櫻井翔的肩頸裡頭，過沒多久櫻井就能感受到一顆頭在頸子那邊點頭、猶豫之後再點頭，櫻井不意外的撫上相葉的髮絲，總是能在相葉身上聞到和自己一樣的味道。

該說是很享受嗎…櫻井總會在相葉主動窩進來的時候，輕輕的將唇瓣抵在相葉的額間，不算是親吻，只是單純的靠放在上頭，然後手指會開始玩起繫在耳後的髮絲，一圈一圈的把玩著。

「翔，你再說給我聽好不好？」相葉像隻被馴服的貓，半瞇著眼睛：「只有翔記得太不公平了嘛，我也是當事人之一啊…。」

「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嘛，沒記在腦子裡啊你。」

「哎，我又不像翔腦筋這麼好…。」相葉開始舉手抗議，順手扳開後腦杓的一些頭髮：「這傷疤要是不在的話，我一定就會比翔聰明！」

「抱歉，要是那時候我能夠好好保護你就好了───。」

閉上眼睛，櫻井翔的記憶回塑到那年暑假，相葉是道館的繼承人，美其名是繼承人實際上卻是個天真的調皮玩童，和櫻井相比較之下，相葉倒是名符其實的小孩，會大哭會任性大鬧，而且還會對大人們作些無聊的惡作劇。

某一天，當櫻井被折顫到精疲力竭的時候，一道強烈的水管突然潑上身體。

「喂！」

「你看、是彩虹耶──！」

「…水跟光本來就會折射變彩虹啊。」櫻井不明究理的看著相葉人工製作出來的彩虹，以前總是只能看書本或畫畫的作品，現在就近在眼前：「好漂亮。」

「對吧！我叫相葉雅紀、你呢？」相葉睜開不輸給櫻井的漂亮雙眸，那漂亮弧線中盡量滿滿的笑意：「我們做朋友好不好？」

「…我叫櫻井翔。」櫻井走到相葉的面前，差一點脫口而出的話又被硬生生吞回喉嚨裡：「你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櫻井翔的手被相葉牽起，意識瞬間被拉回現在，回憶中的那個人現在不只是朋友，他們跨越了朋友的關係，交纏的手指慢慢十指緊扣在一塊兒，任誰也分不開。

「那時候的我一定對小翔一見鐘情，不然才不會用彩虹給小翔看。」

「是這樣嗎？我怎麼覺得對你一見鐘情的人是我…，不過這一見鐘情也真夠嗆的，後來還害你跌落山崖，搞得你差點沒命。」

「還害我失憶，把小翔全忘記了。」相葉沒好氣的說著：「結果小翔你竟然完全沒到醫院來看我，還擅自幫我決定不要做朋友這件事…，要不是我們真的又見面的話，小翔你是不是真的就打算把我忘記？」

暑假的最後一天，櫻井翔露出和現在一模一樣的苦笑笑容，當他看見管家為了把櫻井留住的相葉時，竟一把狠心的推開相葉，那一堆，將當時還只是小孩子的相葉給推落山崖底下，瞬間，櫻井的腦子呈現一片空白，之後一聲吶喊。

許多禽鳥從樹林中飛出，那一聲又一聲的哀嚎讓櫻井對管家拚命哀求，救救相葉、救救我唯一的朋友，如此嘶吼著，用盡所有生命的嘶吼，櫻井翔發誓，如果能救回相葉一命他能不惜一切代價做一個最優秀的企業家。

於是相葉獲救、櫻井翔決定封閉自己的心──不交朋友、不長期使用同一個人當秘書，只要有閃過所謂的私人念頭，櫻井翔就會立刻要對方從面前消失。

直到和自己同病相憐的二宮和也出現，櫻井翔確定二宮對櫻井家有利不會對二宮出手，才難得對二宮卸下心房對這件過往侃侃而談，而談完後的一個禮拜，不知道二宮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在回公司的路程讓司機開不同於以往的道路，在路邊的某間商店，相葉提著兩袋的垃圾身影突然映進櫻井翔的回憶裡。

「還是不說了，你不是還要準備去上早班的嗎？」櫻井翔鬆開了手：「快去弄一弄，我等會兒送你過去。」

「好。」相葉跳下沙發，本來要走進房間的他又選擇回頭，從櫻井身後回抱：「小翔，早餐我想吃烤吐司。」

「知道了，快去換衣服。」

「好──。」

能指使上千人的上司做早餐，相葉大概沒有想過他的這個動作可以羡慕死全國多少女性，只是最可惜的是，相葉根本沒有那種心機可使，和櫻井住一塊兒，早午晚餐都是輪流做的，哪怕是一開始會把麵包烤爛的櫻井翔，也開始會下海煮菜。

人生輪流轉，相葉失去記憶之後再和櫻井相見當然認不出來對方是誰，當他揚起笑容對櫻井翔視為一般客人，帶著滿載的笑意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喊出歡迎光臨的時候，櫻井翔當場只能讓淚水從眼眶裡溢出。

櫻井翔楞在烤麵包機前，看著久違的焦黑麵包。

「小翔，你又把麵包烤焦了──，好難得喔。」

「抱歉，這種的還是我自己吃…雅紀？」

相葉拉過櫻井的手，一口咬下麵包的角邊，滿足的表情全寫在臉上，夢中那個太陽笑容依舊還存在，櫻井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雅紀，嘴角有屑屑喔。」

「哪兒、哪裡？」

一個小動作就能好好讓櫻井輕輕發笑，稍微的側個頭，櫻井用舌尖輕輕吻走殘留在相葉嘴角邊的麵包細屑。

「真的挺好吃的耶，焦味意外還挺合的。」

「小翔！！！」

高級驕車順利駛到便利商店外的停車場，相葉先下車揮手說再見，進到便利商店之後換上制服、戴上櫻井送給自己的項鍊站在櫃台前，準備拿出抹布擦櫃子、擦室內附設的桌椅。

「相葉君，你朋友來了唷。」

「咦，朋友？」回頭，櫻井翔揮著手：「咦──－…！？」

「嗯…剛剛秘書說今天開會時間延後二個小時，叫我找個地方隨便坐。」櫻井走近櫃台另一個工讀生，微微彎腰：「工讀生小姐，可以方便讓我在這裡坐嗎？」

「當、當、當然可以！」

自從前幾天櫻井翔趕走了附近不良少年，這附近的婆婆媽媽只要看見櫻井翔出現巴不得他多坐一些時間，當然，地點就選在便利商店。

相葉看店內的工讀生送上果汁送上麵包，又開了雜誌遞上的模樣，相葉才想到…：「原來小翔這麼受歡迎啊──。」

櫻井翔的臉時常出現在雜誌上頭，相葉每每只要開始整理雜誌就能看見櫻井的臉孔，不過他實在沒什麼感覺，只要他回家、櫻井時間許可的話就會坐在家裡的沙發等他回家，歪著頭現在才想到其實櫻井翔很有名，而且非常受歡迎。

「櫻井先生真的好帥，而且身價上百億，喔天啊、多少女人心中的白馬王子！」

「是嗎…我覺得就那樣啊。」相葉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敘述詞，櫻井就算是大企業的公子也沒關係，在他眼裡就是櫻井翔。

櫻井翔就是櫻井翔，是那個極度寵愛自己的人；下了結論提著垃圾出便利商店，外頭果然站了一排的女人都在觀賞櫻井翔的一舉一動，相葉笑著沒說什麼，才踏出一步，一個畫面突然一閃而過。

『吶、我叫相葉雅紀，我們來作朋友好不好？』小小的相葉雙手緊握拳頭，站在角落不斷反覆的練習，腦子裡有個地方正在隱隱作痛，不得已只好蹲下身子。

「相葉君，沒事吧？」

「沒事……、喔當然沒事啊！我精神很好，絕對沒問題！」面對工作夥伴的疑問，相葉輕鬆的露出笑顏打發，輕輕將垃圾丟入筒子裡面。

當初也是這樣的感覺，第一次見面櫻井翔的時候，他也是兩手都提著垃圾袋，只是一抬頭就看見櫻井翔淚流滿面的站在自己面前，穿著正式西裝的櫻井翔想說卻說不出口的表情，緩緩舉起的手就平放在面前，但卻始終不敢往前踏一步。

相葉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麼了，一股好熟悉的味道透過了微風傳達到他的心裡，相葉主動覆上那隻向他伸出的手，櫻井直接跪倒在地上求著他嘴裡說著對不起、對不起三個字；看著便利商店裡的櫻井翔，現在的他不再冷冰冰的面對別人，而是會帶著微笑。

打從心底的微笑，相葉想了又想，小時候跌落山崖之後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了，父親也只是帶過他掉下山崖的原因，可是每天夜晚相葉的夢裡都會出現一個小男孩笑著跟他手牽手、笑著之後就會大喊。

「小翔───……」

無意間從嘴裡吐露出的訊息，相葉突然想起那個在夢裡對自己微笑的小男孩，現在才想起來那個笑容和櫻井翔是多麼相似、不對，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相葉才明白櫻井連日來的惡夢是怎麼來的了──…一定是夢到自己摔下山崖的那幕吧。

聲音，還殘留在記憶深處。

沒有多久的時間，櫻井從便利商店步出，一臉擔憂的走到相葉身邊，身邊的婆婆媽媽更因為兩名帥哥站在一起而完全沒注意到兩個人之間的奇怪氛圍。

「怎麼了…？」

「……我想吃糖果。」

「糖果？」不用彎腰、也不用多費功夫，相葉抬頭和櫻井的視線平齊，眼眶中的淚水還泛出淚光。

「我想吃糖果……」

「好好我去買，你想吃什麼？巧克力的、草莓的、還是──？」

「彩虹的…。」

櫻井頭也不回的奔回便利商店裡，相葉終於忍不住心裡的自責只能選擇原地掩臉蹲下，他太大意了…櫻井之所有作惡夢的原因早就應該想到的，就算相葉忘記以前和櫻井的回憶又如何，每當他想聽的時候，櫻井總會不厭其煩的再說給他聽。

他們從小就應該交往的了，從那年暑假互相認識的那一刻開始，從彩虹開始綻放開始。

一輛黑色加長型的禮車停在相葉的身後，顧不得那車子要來不來的，相葉只是從手臂中將頭抬起來，司機緩緩下車，穿著和第一次見面一樣的偏灰色系西裝。

「搞什麼要蹲在這裡…？」二宮皺著眉，然後才看見自家上司急忙跑出來，二話不說先將蹲在地上的人一把拉起，開門，像拎狗似的把相葉丟進去：「有事裡面解決，我只給你十分鐘，櫻井翔還要開會。」

櫻井隨之跑進車裡，相葉的屁股才剛坐到柔軟的椅墊上頭，啪啦啪啦的糖果從頭上降下，七彩顏色的糖果用透明包裝紙掉落，水果糖。

「彩虹糖我只想得到這個，怎麼樣？」

「………嗚、嗚小翔───」

「咦、怎麼了怎麼了？」

抓著滿滿的糖果，相葉不加思索只能緊緊摟住櫻井的脖子抱得死緊，像是想用全身的力氣勒死櫻井翔一樣，想把過去的櫻井翔、悲傷的櫻井翔通通趕走不要，等到相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反射神經發作的閉上雙眼，迎接櫻井翔的親吻。

「唔、……」

迎來微微的敲門聲，櫻井稍稍推離兩人之間的距離：「我得去開會了，你沒事嗎？還是我讓NINO在這裡…」

「不用了…我有糖果。」相葉揮揮握住的蘋果糖，有點甜、有點澀的口味：「小翔，彩虹真的很漂亮，真的喔───。」

瞬間，好像意會到相葉在說些什麼，櫻井翔將前方的瀏髮撥上，露出和小時候一樣的笑顏，或許只是個契機，但他們都在夢裡…找回了彼此的彩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