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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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真的很誇張，相葉在床上翻個三圈也絕對不會掉下床，更別提什麼摔下去，即便他醒來的時候頭腳早已互換位置，依舊有很大的空間足以讓他再轉回原位，一早管家的皮鞋厚根聲音在磁磚地上作響，不用鬧鐘大叫相葉的腦海裡早就嗡嗡叫個半天。

坐起身還不忘先把鬧鐘關掉，才發現時間也不過才八點三十四分，稱不上是太晚但對他來說的確有點太早，平常店面十點才營幕、就算他想去巡邏看看也得十點過後，最後還是披了件外套走下床，將牆上的空調調皮二十六度又坐回床上。

早晨是很無聊的，相葉一直覺得早上的無聊足夠讓他想靜下心來念個書，至少在法國的時候生活很正常，一早六七點醒來唸書，八九點準備考試重點，中午就可以放學跟其他人到處逛逛玩玩，即便他的法文一點也不流利。

「法國……」

明明留學回來也才沒多久，相葉覺得自己頓時老了不少時間，竟然開始回憶那段堪稱是他人生中最自由的時光，腦海裡像是閃過什麼似的，一下子相葉臉上的表情顯得神采奕奕，幾乎是奔跑下床的跑到門口，後來又轉身將手機拎起放在口袋。

「大少爺，早安。」

「早安。」相葉隨意點頭，然後走到廚房裡開始東找西翻，平常都是家裡的幫傭在處理早中晚餐，一下子想找個鍋子相葉有點不知所措：「怎麼這麼難找啊……」

「大少爺，您在找什麼？」

「啊啊、找到了！」不管身邊傭人的訝異神情，相葉雀悅的打開瓦斯，將油倒在鍋子上頭，動作熟練的將蛋打下鍋子：「我記得潤是這樣做的啊……，喂喂，潤嗎？」

將手機夾在脖子和肩膀之間，相葉歪著頭叫了幾聲，在聽見對方黏稠又有點不耐煩的聲音，大概是被自己吵醒吧，不過相葉仍然繼續對話中，嚴格來說是他一直在說而對方只能選擇偶爾回答，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幫傭已經下巴都要合不起來的情況下，法國吐司還真的被相葉順利端上桌面。

「我做成功了耶！雖然它的側面有點焦……，好吧，那潤你可以繼續睡覺了。」

隱隱約約聽得見對方大聲嚷嚷誰還睡得著，不過相葉仍是一笑帶過的將電話掛上，正打算替自己倒杯牛奶的時候，奶茶的香味已經從另一邊被端上了桌。

「生田？」

「法國吐司加奶茶也很不錯，大少爺不妨試看看。」生田笑著，難得看見自家少爺進廚房還自己做早餐，莫名的一種欣慰讓他感動的好想落淚呀，於是在確定相葉要做什麼早餐的時候，生田早就準備好的飲料，就等這刻送上。

「謝謝你，好久沒有這麼悠閒的吃早餐了，以前在法國的時候都得自己來，嚇壞你跟其他人了吧？」

「的確是被大少爺嚇到了呢，我看不少人下巴都開到合不起來了。」

「哎，你這樣說好像我真的很『大少爺』耶。」相葉塞進吐司，想了又想：「不過也好，我今天也去做一點『少爺』應該做的事好了，幫我跟我爸說一聲，今天我要去巡視東京區的店面。」

「咦？那需不需要我跟您一塊兒去？」

「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可以。」沒理會生田眼底閃過的驚訝，接續而來的欣慰感外加淚光閃閃的目光，相葉低頭享受這難得的個人早餐，順便替自己思索今天的行程。

沒有司機接送也是無可避免的要開高級轎車出門，看著自家地下室一整排的銀黑色車輛，相葉還是選擇了速度較快的黑色法拉利跑車，喜歡奔馳的感覺是從法國那片異國土地養成的，回到日本之後還是改不了這習慣，可惜日本土地不大，就算相葉想要將油門踩到底也有點困難。

只是只要能讓他一個人，就好。

行駛到東京區的店面還不到營業的時間，櫥窗裡的擺設依舊，不過在強化玻璃之外的保全系統嚴密的程度相葉略知一二，畢竟那一顆又一顆閃亮亮的水晶珠寶可價值不斐，相葉也不便隨意亂動，一片烏黑的室內可顯得那閃亮的光輝。

相葉將額頭靠在櫥窗上頭，欣賞那刻度所折射出來的光芒，很美、很美，無法移開的目光就這麼駐留在上頭，即便是男人也是很喜歡這種閃亮亮且富有質感的物品呢。相葉感嘆自己怎麼不是女人，這樣戴上去起碼不會太過突兀的時候，黑暗中的笑臉讓相葉起了一股寒冷。

「……哇！！！」

「早安啊。」比出帥氣的姿勢，櫻井的食指和中指合在一起，放在眉毛上頭像是敬禮的模樣，用嘴型畫出漂亮的問候語：「雅紀。」

「……小翔你可以不要這樣嚇我嗎。」魂都飛了不曉得幾分走了，相葉拍拍自己的胸口，企圖讓呼吸平順些的時候，聽見門後傳來的嗶嗶聲音，櫻井打開半邊的門探頭。

「抱歉抱歉，我沒想到你會看得這麼認真嘛。」櫻井擺手：「進來坐吧。」

「可以嗎？」在還沒營業之前？

「你是老闆耶。」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相葉這才想起來對耶這是自己家的店面，就算半夜心血來潮想進去也沒人能說不準啊。

跟著櫻井踏進店面，清爽的植物香從冷氣口傳來，空調定在二十二度的冷溫底下顯得相葉衣服過於單薄，猶豫著應該要回車上拿件外套的時候，櫻井已經遞上外衣和一杯熱咖啡。

「一開始都會不習慣，先喝杯熱咖啡，一會兒就會暖和了。」櫻井仔細的說明，領著相葉走到招待區的L型皮椅沙發上頭坐著，自個兒則是拿著拖把，和臉上那股聰明氣質完全搭不上線。

「小翔你要幹麼？」

「拖地啊，我正在做開店前的打掃工作。」櫻井比起光滑亮麗的地板，還可以看見倒影：「要給客人完美的印象，所以要先把玻璃擦得亮亮的，然後把地板拖到光滑的境界，這是……」

「我爸說的。」相葉接話的絲毫不差：「小翔你真的把你爸當神了，什麼都是我爸說的、我爸說的。」

「我爸說的也沒錯嘛！況且這是我第一次接這麼高級的工作，嚇都嚇死我了。」

「嗯……」相葉總是覺得櫻井有哪裡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他認真工作的程度比自己高上好幾倍，眼裡總是有許多火光，閃爍閃爍著象徵他有多愛工作，而且實行上也比普通人努力，明明距離開店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卻已經早就讓咖啡杯運轉就緒，還將事前工作做得這麼完善。

「對了，你剛剛看的那個藍寶石看那麼認真，是想買回去還是要送人？」

「才沒有咧，我只是單純覺得它很漂亮。」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想試戴看看，正準備要幫你拿，……看來是不用了。」

「咦、可以戴嗎？」話才出口就後悔了，一個大男人說想戴寶石這不是很奇怪嗎？雖然相葉自個兒倒是覺得沒什麼，不過櫻井已經走到櫥窗前，先戴上的黑色手套後再將寶石摘下。

對了，櫻井最大的不同，是不是就是──…相葉想的事情還不用說出口，可是櫻井總是能先一步查覺到呢？半歪著頭，櫻井將寶石呈在相葉面前。

「寶石啊鑽石水晶，我認為沒有分什麼男生女生的，大少爺也應該知道我們的客源雖然以女性為主，不過男性市場也是很可觀的。根據市場的問卷調查，雖然是女生會將寶石展示在自己身上以表魅力，不過男性收藏的寶石可不亞於女生顧客。」櫻井熟練的將寶石佩戴在相葉的胸前，別針式的懸掛在相葉胸口中。

「這樣啊……」

「藍寶石很適合你，優雅、而且不死板。」櫻井一手托在下巴底下，感嘆的十足像是個四十歲老爺爺：「這種適合珠寶的氛圍，恐怕是我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吧。」

「小翔……」

「咦，雅紀你耳骨上有穿耳洞？」

「喔。」相葉摸上自己左耳的耳骨，當初剛打這耳洞的時候是在法國，反正父母不在沒人管束他，就被松本這麼拎著去打了洞，可是回來日本後沒什麼在戴耳環的習慣，父母竟然也沒注意到：「之前在法國的時候跟朋友去打的，當下超痛的耶──不過後來覺得，打這個洞也挺好的。」

「哦？那我改天去工廠幫你看看，藍寶石切割後的小石可以做成耳環，不會太大，剛好適合當耳骨的耳環喔！」

「是喔？可以這樣嗎？」

「當然不行啊。」櫻井一臉認真，只是隨後補了句：「不過沒關係，反正負責切割的是我爸啦，哈哈。」

記得打這個耳洞的時候好痛好痛，痛到眼角飆了一堆淚水，相葉在痛哭的時候不單單只是耳骨發疼，還包括心中累積下來的苦一次哭個過癮，沒有想到這一哭反而讓帶他去打洞的松本慌了手腳，那時候說了什麼呢──相葉輕笑。

『別哭啊，我會心疼的。』松本的唇在耳骨在細語著話，相葉的淚水一下子停止，接著松本不管被相葉哭聲引來的人潮，直接在洞上吻著，那灼熱感覺直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雅，雅紀？」兩隻手在相葉眼珠前晃了好幾下，看見相葉回過神來身子還抖了抖，櫻井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想什麼，笑到酒窩都出來了。」

「沒什麼啦，小翔你很糟糕耶──…明明是員工，卻一直在捉弄老闆。」

「在工作上你是我的老闆也是我的上司，我是你的員工也是你的下屬；不過在這裡，你是我的客人，我當然要讓客人開心啊。」櫻井講得頭頭是道，還不忘解釋這一切不叫捉弄，只是叫惹人開心，況且相葉又沒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反而笑出來，證明他櫻井的捉弄手腕還不至於讓人討厭。

瞧櫻井解釋東又說明西的，還不就拐彎想讓相葉罵不出來嗎？一下子想想也對，櫻井對待客人的生意手腕還真不是蓋的，泡出來的咖啡香已經讓身體不知不覺因為笑又因為熱飲而變得暖和起來。

「小翔嘴巴這麼厲害，應該去當新聞記者的。」

「真的？被老闆誇說我嘴巴厲害，那不就表示我作業務有前途了？萬歲！」

櫻井的樂觀還真不是普通的有自信──…相葉兩手捧著咖啡在嘴邊細聞，差點忘記胸口的藍寶石：「小翔你把寶石拿下來啦，不然等等我走出門口就會忘記它的存在了。」

「喔、好好，等我一下。」

櫻井彎下身子，看得見那修長的睫毛在自己眼底下搧了又搧，而睫毛底下的眼眸又是如此認真，對待女朋友似的將寶石小心翼翼拆下來：「小翔對女朋友一定很溫柔，啊等等喔，我手機好像在震動。」

櫻井的手懸在胸口外衣上頭，相葉不敢大動作，只得伸手將口袋的手機打開，然後用眼神示意櫻井可以繼續，接起電話：「喂？潤，我等等去找你，你要不要我帶什麼給你？」

「女朋友啊。」櫻井的嘴角揚起笑顏，相葉的目光停在櫻井修長的手指上，大概是因為黑色的手套更讓櫻井的指尖顯得優雅無比，突然想起松本那雙因為作曲寫詞而變得粗糙的大手，松本的電話還來不及掛斷，櫻井已經在拆下寶石的那刻挨近相葉正在說電話的嘴邊。

「如果我說，我只對雅紀你有興趣的話──…女朋友什麼的，我就不用考慮了吧。」

「……──咦？」當機、空白，電話的兩端分別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相葉望著眼前的櫻井翔，一下子竟然說不出半句話來。

只有那個人，仍在將寶石放回櫃上後，又一付什麼也沒發生的模樣走回相葉面前，用牙咬掉了黑色的手套，一手壓在相葉的肩上，另一腳跨上相葉所坐的沙發。

「嗯……讓我猜猜看，電話的另一邊是雅紀的戀人吧。」櫻井將耳朵靠在相葉有些顫抖的手背上，聽不見任何從電話中傳來的怒吼，下一刻，笑出了聲音：「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啦！哎唷，我是雅紀的朋友啦，會想要捉弄雅紀的女朋友不也很正常的嗎？」

「小翔！！！」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請雅紀的女朋友可別生我的氣啊。」沒忽略相葉臉上泛起的紅暈，櫻井說笑的口吻越發越大。

相葉正氣著櫻井的玩笑話，電話的另一邊倒是開口：『……叫剛剛那個王八蛋聽電話。』半嘟嘴著，也很不服氣的相葉只得將電話堵到櫻井手裡：「他生氣了啦。」

「啊是嗎？」櫻井接過電話，臉色從原本的笑顏變得有些訝異、最後轉為正經的臉色，然後漸漸低下頭，用沉重的口吻說了：「對不起。」

看來是被罵了吧，被罵活該啦！相葉在腦子裡不斷想著松本只要一吃醋就會非常可怕耶！還不用開口只要用眼神就可以殺死多少隻螞蟻啊？不過看櫻井的表情越來越低沉，到最後甚至沒有笑容，好像也罵太久了，正準備將電話拿過來的時候，通話似乎正好結束。

櫻井將電話還到相葉手裡，勉強的撐起一抺微笑：「我還是不玩了，這種捉弄人的玩笑果然不適合我吶──啊，開店時間要到了，我去準備準備，雅紀你要不要再坐一會兒？」

「喔好，小翔你先去忙吧。」看櫻井苦澀的笑顏倒映在地板上頭，轉身，清楚的可以看見櫻井笑容在進休息室前一刻消失殆盡，相葉又將電話放回耳邊：「松潤，你罵小翔罵什麼啊？他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了。」

將門關上，櫻井一手握在門把上，另一手極力地將門推上，即便沒有人會開、沒有人會推，仍然是拼了命的想把眼前的這扇門再關緊一點，任憑眼眶聚集所有淚水，也不想讓門外的那個人看見──。

『櫻井翔，相葉雅紀已經不記得你了。不要做那些無謂的事，離相葉雅紀越遠越好，你應該還記得我們的約定，現在能給相葉雅紀幸福的人──叫作松本潤。』

＊誰能告訴我，一份感情的保存期限──有多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