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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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晚餐過後內搭著山下的車回到自己住家，外頭看去漆黑一片顯然錦戶有沒有回到這個家，內眼神閃過一絲失望，怕小山擔心又提起精神。

「謝謝P和小慶陪我吃晚餐又送我回家，超開心的唷──！」

山下敲了內的頭沒有說話，目送內跳回屋子裡才走回車上，小山的眼睛仍然盯著內的背影。

誰說男人都會比女人堅強，談起感情來誰都有脆弱的一面可以讓外人打擊，直到內站在大門揮手大聲說掰掰小山才勉強的提起微笑揮手，已經哭腫的雙眼讓他覺得好疲累，他看著山下在駕車的肩膀不自覺靠了上去。

「小慶今天很累了吧。」

「嗯…。」小山過長的瀏海遮蓋了他的表情，聲音悶悶的：「我一直是被大家疼愛的。」

「嗯？」

「雖然家裡只有老媽、姐姐，祐也和成亮，可是他們很關心我也會照顧我，第一次見到內的時候是打從心底把他當弟弟看，每一個人的家庭故事都不一樣雖然我知道…，但今天受到打擊了啊…」

「小慶的心地還是和以前一樣，替別人著想又愛鑽牛尖角的，很吃虧喔。」

「…。」小山猛然抬頭：「和以前一樣？啊，還有還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智久對我說了吧，文學院三年級的小山慶一郎，我明明沒跟你說的你怎麼會知道？」

像是被問到不能說出來的秘密似被抓包一樣，山下刻意轉過頭面帶微笑不想回應，越是這樣捉弄就越是讓小山不服，哪有人都這樣保密保到家還不肯告訴當事人的，小山拉住山下的耳朵用力一捏。

「哇哇，小慶會痛會痛會痛啊！」兩手都在控制方向盤又是在開車的，山下彎了些身子:「我在開車耶！」

「說不說啊，山、下、智、久！」

「好好好，我說我說，小慶先放手啦，好癢…」

就近找了停車格剎車之後小山才把手拿開，半瞇著眼一臉懷疑的樣子，現在是停車的狀況要是山下再不說他就會竭盡所能想盡辦法讓山下吐出秘密，他不要當秘密的好朋友，總是什麼也摸不清楚的感覺實在糟糕透了。

「小慶二年級期末考的最後一天上課遲到了吧。」

「……啊？」

山下將車子全面熄火，仰頭將跑車的天窗開啟，雨過天晴的空氣特別新鮮雖然是晚上挾帶了點風，但也算得上是舒適而不是冷，山下將椅座整個調平躺下去，小山見狀也照做躺平，側著身子將手臂墊在頭下。

「那天我也遲到，看到小慶一臉慌張的從我旁邊跑過。」他轉頭面向小山：「還把我的書包一起撞掉在地上了。」

「…啊！？」小山撐起一半身子：「那個戴眼鏡、手裡還拿著課本頂著亂七八糟頭髮的人是你！？」

他知道那天自己撞到一個人，書包裡的書全散落一地，除了書之外還夾雜一堆資料夾裡面全是原文的信他看不懂，另外還有幾個信封全散在地上，小山知道要遲到了卻還是回頭幫他一樣一樣撿起來，但那時候的山下智久完全不像是現在眼前的這個人，厚重的眼鏡遮住了眼前這雙炯炯有神的雙眼和迷死人的笑容。

「那時候小慶明明很著急考試會遲到卻還是回頭幫我撿了，那時候就覺得小慶真是個爛好人，對小慶的想法只有這樣沒有別的，後來放假我考不及格回學校輔導，小慶那時候在圖書館打工對吧。」

「嗯。」

「我去的那天下好大的雨，但我看見了…小慶在大雨裡沒有撐傘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放在圖書館附近貓咪被丟棄在裡面的紙箱上。」

圖書館外頭不知何時被棄養幾隻剛出生的小貓，喵喵的叫聲常常惹人學生注目，雖然有好心人士陸續帶走幾隻但總會有運氣不好的繼續呆在那裡，小山常常會把喝不完的牛奶給牠們喝或是吃不完的飯捏碎了餵牠們吃。

那天下大雨小山已經下班卻仍然捨不得走，沒有傘也沒有遮敝物的情況下就把外套脫了放在紙箱上，明明全身都淋溼了仍然看著那些貓咪。

「我對那樣的小慶一見鐘情喔。」

「……。」從來沒有被告知這些情節的小山頓時羞了臉，他可從來就沒想過會因為這種小事而被人注意，甚至喜歡。

「本來一開始只是在意，後來覺得一天不見到小慶就好奇怪，所以哪怕是工作到早晨我回家睡一頓之後也還是會去學校報到，因為小慶是不會翹課的好學生。」山下驕傲的表情讓小山覺得好氣又好笑：「我是真的喜歡小慶喔。」

「嗯…。」

「從在意到喜歡真的很不可思議，現在又能跟小慶交往真的很幸福。」

面對面的兩個人眼裡透露著滿滿的深情目光，或許是都被這樣幸福的氣氛有所感染，山下伸出手牽住小山稍嫌冰涼的手放在臉頰上頭。

「小慶很愛哭、很會鑽牛角尖又很囉嗦，可是…我就喜歡這樣的小慶。」

「…嗯。」

「小慶不對我說嗎，嗯？」

山下的直率輕易就闖進小山的心裡，這種話他從來不說因為感覺好難為情，沒有對媽媽或老姐說出一句感謝的話也是因為臉皮太厚說不出口，但總覺得這樣的害羞已經逐漸消失不見，他已經能夠抬頭挺胸的說出口，因為對象不是別人，是山下智久。

「我也是，好喜歡智久你。」

得到一句告白好比得到一種禮物，觀察小山很久的山下不可能會不知道對於這種直接的告白小山有多不習慣，在餐廳明明得到好友的禮物和蛋糕也只會傻傻道謝和給一個簡單擁抱的人，要說出告白這些話有多麼困難。

「…智久，是小亮！」

視線銳利的穿過山下肩膀，那輛顯眼的銀色跑車從旁邊擦身而過，山下立刻起身從後照鏡確認那輛車子，拉起座椅連安全帶都省了。

「小慶坐好。」

「咦，哇───！」

車速飆增當然不是沒有原因，反正都是接近半夜凌晨誰還敢擋路尤其是面對暗色的跑車，山下一個使力將車子一口氣加速到錦戶面前，轉彎，兩輛車子急速踩了剎車。

刺耳的底盤磨擦聲在公路上頭留下不算短的痕跡。

「什麼…！」

山下下車用力轟上車門，錦戶也解開安全帶從駕駛座上下車，小山只得站在副駕駛座的門邊。

「喂，要不是開車的人是我早就撞車你知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丟下小內一個人比撞車還要危險。」

「我…」

「我我我，你明知道小內一個不可能去搭計程車還相信那種鬼話、你明知道小內的情況卻還這樣放他一個人、你明知道外面下著大雨還放任他一個人提著重到該死的東西不陪他，錦戶亮，你欠揍！」

話甫落下山下紮實的一拳狠揍在錦戶臉上，來不及逃避也沒有想躲的錦戶一屁股跌坐在水泥地上，山下扯起錦戶衣領正準備補上第二拳的時候卻突然停頓在半空。

「智久！」

小山呼喚聲比錦戶反擊拳頭慢了一拍，腹部受到重擊的山下感到疼痛卻還能站著，錦戶抹去嘴角滲出的血絲皺眉。

「我當然知道不能放那個笨蛋一個人！可是我沒有辦法，…你不會懂。」

他已經要失去的心情，誰能幫他承擔。

「跟上田龍也有關？」山下站直了身子整個扯開衣領，靠近頸間的釦子隨之斷裂，紫紅色的吻痕清清楚楚在鎖骨之間：「你背叛小內去跟那個拋棄你的上田上床了？留下這種痕跡讓小內看到他會怎麼想你不知道嗎…」

小山傻楞的不曉得該阻止或者該說什麼，山下和自己一樣生氣卻依舊保持平常的冷靜，在看見錦戶吻痕的時刻全都爆發。

「小內那張臉、那個家庭背景讓多少人覬籲，有多少神經病和王八蛋想要他的身體和他家的錢，小時候自己調皮坐車差點被人強暴的事情這些你都知道！」這種事實再說出口只是多一份傷害，山下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錦戶明明是最了解這些事的人，現在又是什麼理由讓他放任內：「為什麼你還相信他會一個人坐車回家！？」

忘記補上的第二拳伴隨著令人感到過於殘酷的事實，一塊兒落在錦戶的臉上。

「為了上田龍也，那種人你還願意回頭去抱他…，你當初跟我說你喜歡小內的那些全是屁話還是開空頭支票打發我的？說啊！」

「我沒有！」錦戶撇過頭：「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內博貴的過去我比你還清楚我怎麼可能不曉得！」

「那你還做出這種背叛他的事情！」

錦戶站直了身子握緊拳，眼神堅定的走到山下面前。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沒有抱他。」

是自己主動吻上上田的唇沒錯，但他沒有心動的感覺甚至沒有想要抱他的衝動，在上田脫去自己上衣留下鎖骨的那刻錦戶就推開了，他心底知道自己最想擁抱的人－－…是內博貴，拒絕語氣在那個時候冰冷的就好像陌生人，錦戶亮不愛上田龍也，這是已經既定的事實。

「我還能相信你說的什麼？」

「…。」錦戶看看小山再看山下，像是終於受不了這樣的自責，抿著嘴掩住半邊的臉：「龍也得了血癌。」

「……什麼？」

「他哭著求我回去他身邊，呵呵…相信嗎，那個高傲的上田龍也竟然哭著求我回去，那般驕傲的態度卻是在央求我，……。」

「……。」

小山緩緩走上前，水泥地上開始出現一滴一滴溼潤的雨水，但這種情況誰能去在意天空又開始飄起雨滴，多希望能下得大一些。

「我不行…怎麼樣都沒辦法丟下那樣的上田。」強忍著內心片片被現實剝落的心碎聲音，隨著雨滴：「…工作結束之後，我就會跟上田去美國動手術，直到他好了或是…。」

語氣哽咽的再也吐不出什麼話來，雨水將所有人的視線打得好模糊。

在這樣的情況下錦戶選擇了上田龍也，山下本來握緊的拳頭被小山的手取代，同樣是淋著雨水小山卻覺得自己腦子意外清楚，也許上田是該得到疼惜、也許上田是該得到關心、也許上田是該得到錦戶亮這個人。

因為感情本來就不公平。

「小亮，在我看見小內淋了一整天的雨然後出現在智久家的時候，…感覺到他的心已經死了。」

訝異的抬頭盡是不捨的目光，在這樣的雨天他無法想像內一個人，提著那些好幾人份的食材孤獨的走著。

「雖然我們都是男人，但也都會不安。」小山牽緊了山下的手：「你也許會讓小內面臨比血癌還要痛苦的死亡…，如果小亮還不懂你在小內心中有多重要的話，等你走了就不要才來後悔。」

人生沒有很多次機會讓你選擇。

小山沒有把更殘酷的話給說出口，拉著山下回到車裡發動然後開走，徒留下來的只有仍在大雨滂沱中，還搞不清楚是雨水還淚水全身接近冰冷的錦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