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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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慶小慶，你看到報紙了沒？」

手越拎著報紙正準備走進房間裡，看見小山神情緊張的盤坐在塌塌米上頭，眼睛半瞇看著的就是掛在衣櫃上頭被燙平直到線條明顯的黑色西裝，還有平放在小山面前的那張白色通知信，不自覺笑了出來，將報紙扔去一邊拍拍小山。

「恭喜小慶喔。」等到小山面向自己的同時，手越也露出大大的笑顏：「下禮拜就是畢業典禮了，恭喜小慶你順利畢業──！」

笑了。

有種真切的踏實感和手越的祝福一起在心底浮現，被通知自己能夠順利畢業的那天，小山寫了一封信到山下企業對外連絡信箱，不曉得會不會被山下看到這點小山沒有把握，媚兒的內容簡單的說，能順利畢業了，然後附上日期。

也許是會被秘書刪掉省略的，小山不抱希望這封媚兒能夠讓山下看見，不過這一年來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沒日沒夜的補上學分之外，因為選擇了地心引力這個題目所以反而更加麻煩查閱更多資料，幸好加藤已經畢業手越又天資聰穎，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在齊心協力之下小山總算交出一付完整的論文。

而同時，山下接管山下集團的消息也隨之曝光，大約是在小山最忙的半夜時分，電視上的國際消息突然出現山下智久四個大字，原本因為熬夜太累想要趴倒的小山瞬間清醒，還把臉緊緊貼在電視螢幕上頭，一直到手越拉走自己才回彼正常距離，新聞上所攝影出來的山下沒有什麼變化，頭髮削短削薄得更突顯了五官立體，沒有變胖也沒有變瘦穿起西裝一樣立體帥氣。

新聞上只是報導接管山下集團的山下智久與赤西集團的赤西仁簽下共同合作契約，表示雙方將來可望合作將各自的事業推向更高峰，之後的文字小山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有一雙眼睛盯著那畫面下的山下智久看，接著心滿意足的將課本關上關燈休息。

「小慶會寂寞吧。」

手越這麼問過小山，得來的，是另一種堅強回答。

「我好像沒時間寂寞了，祐也。」

是啊，他已經沒有辦法靜下去體會什麼叫做寂寞，因為畢業論文的關係，腦子裝滿的不是山下智久而是牛頓還有蘋果還有一堆科學算式，明明自己不拿手卻仍堅持要寫這樣的題目其實是非常任性的。

可是，他想寫就是要寫的念頭，是誰都糾正不了的。

「就是下禮拜日了啊──…。」

「就是下禮拜日了啊──。」

看著電腦上的信件，電腦的主人挑挑眉，然後推開椅子眉開眼笑著在窗戶旁邊微笑，扯開領帶直接大坐在辦公桌上，臉上寫滿了喜悅。

「恭喜。」簡單俐落的話語，黑髮男子一改往常的冷酷遞上文件：「對方已經確定要與我方合作，這樣的話你跟你母親的約定就算全部完成了。」

「我就知道派小亮去一定能拿到這份合約的。」

講話的，是山下集團目前的繼續承人，山下智久。

脫去以往孩子般的稚氣感覺，站在錦戶面前的是個董事長是個男人，灑脫的將文件放在咖啡色辦公桌的中央，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從心底鬆了一口大氣。

「就是下禮拜日了吧，那小子的畢業典禮。」

坐在另一端的桌子上，小亮更是毫不避諱的將腳抬到桌上狠狠踩了個腳印，反正都為了這個董事長位子努力這麼久，得到豐碩的成果總是得找機會發洩發洩。

「嗯啊，終於可以見到他了。」突然感覺到身邊少了一個聲音，他轉身：「小內呢，你怎麼沒把他拎在身邊？」

「那小子說要去買草莓蛋糕，不準我跟。」

「小亮你何時變這麼聽話了。」

「哼，等下還是要去接他回來，提一堆東西走回來不酸死他才怪。」

明明是不甘願的語氣，但山下看到了小亮臉上和這種話完全搭不上線的笑容，他再清楚不過小內和小亮之間的改變，原本只是單純的寵溺到現在，已經是平等的狀況了。

赤西集團的秘書依舊非常盡責，所以山下只好把小亮給拖下水一起進公司，反正那種果斷的決策能力剛好能幫上自己有些猶豫的個性，直接的意見總是能給公司靈感，加上小內的好人緣便立刻定下這如此厲害的三角關係。

也多虧了小亮和小內，他終於能夠完成跟母親約定好的，在完全大生意的簽約之後就能放任山下自由，不再束縛他管東管西，哪怕永遠不結婚她也不再勉強，而早就知道實情的莉奈什麼話都沒說，出國進修專注在課業上，也期盼將來能回公司一起幫忙。

順遂的，令人愉悅。

「不曉得他們大家過得怎麼樣……。」

他也有點懷念那些吵吵鬧鬧的日子，手越不曉得是不是還黏在小山旁邊吵著，加藤不曉得是不是和草野相處順利，原來，吵鬧也是可以很快樂的時光。

「啊，我們一起去接小內吧！」山下突然跳桌上一躍而下：「聽說他認識了一個很可愛的大熊熊，我好想看喔！」

小亮頭上不禁滴下汗水，那小子是不是又瞞著他偷偷在外面做些什麼，光是想到有隻熊纏著小內不放就有夠不愉快，額上冒了幾根青筋抓起鑰匙決定，立刻出發。

其實，也沒有像小亮擔心的這麼多。

這個大孩子就在甜點店裡，站在玻璃廚櫃前看著那一排彷彿正在閃閃發光的小甜點，三角型或圓型或完整的大蛋糕都在考慮要哪一個帶回家才好，每一顆淋上果醬的草莓好像都正在像小內招手，希望趕快被主人帶回家。

「到底買什麼比較好呢…」

好猶豫好猶豫，小內站到腿酸了就蹲在地上，雖然不是草莓的他看不上眼但偏偏這間甜點店就是專賣草莓蛋糕啊，所以他一個都不想放過。

「這位客人……你要不要找位置坐，我可以拿菜單給你挑選吶。」

「啊……。」抬頭，削瘦的人影讓小內露出失望的臉：「不是熊熊……」

「…。」女店員的微笑瞬間變得無力，她回頭：「MASU───，你的客人找你。」

女店員氣餒的走回場內，難得看到帥哥才主動要來介紹的，沒想到小內一句不是熊熊就讓她的心破碎無比，被喚作是MASU的男子走到櫃檯前，因為身高的關係無意識墊起腳尖，看見了很認真在找蛋糕的小內。

漾起微笑。

「小內在找我嗎？」

「啊啊──熊熊，原來你今天有上班啊！」

「嗯，我剛到而已喔！」

這樣的情景的確是非常吸引大家目光的，小內一身的粉紅色外套已經足夠顯眼程度，而且還一臉無害的吃下一顆顆草莓蛋糕，人畜無害的笑容更是把店裡的女生迷得亂七八糟，能夠唯一正常面對的人大概就是現在站在旁邊，笑容堪稱最能撫慰人心的MASU了吧。

「小內真的很喜歡吃草莓蛋糕呢，每次來的時候都會點一堆。」

「因為草莓很好吃嘛，熊熊不一起吃嗎？每次都看我吃應該是很無聊的事吧。」

MASU笑笑的搖頭，然後開始說自己下班之後也會打包蛋糕回家，畢竟是一個人在外頭租房子，很多東西則是能省則省，其實他也是這樣遇見小內的，還記得回家的時候和小內在店外相撞，抬頭就看見小內的哭臉，原本不曉得該怎麼辦的狀況下，MASU只好把打包的蛋糕拿給小內，沒想到一看是草莓蛋糕小內立刻就忘記剛剛被小亮罵過的事實，就在路邊吃起來，也順便跟MASU建立起…屬於草莓蛋糕的友誼。

MASU是在甜點店工作的小男生，個頭不會很高外表看起來胖胖的，但實際上全是媽媽細心調養出來的肌肉，小內覺得MASU抱起來一定會跟娃娃一樣的溫暖，所以就直接幫MASU取了一個熊熊的外號，三不五時來到店裡就是指名要找熊熊，找到後來店裡的人只要看見小內出現，就會把MASU從內場趕出去。

「對了對了，熊熊可以幫我外送蛋糕嗎？」

「當然可以啊，要外送什麼樣的蛋糕？」

「喔喔，就是慶祝畢業的蛋糕！」

很顯然聽不懂何謂畢業用的蛋糕，店裡是專賣甜點沒錯，也有外送的服務沒錯，什麼節日都有在送也是沒錯，但畢業應該推薦給小內什麼樣的蛋糕這下可考倒他了，臉上開始浮現一個個的問號。

店裡的裝潢很特別，在四周擺滿了像秋千式的搖椅，花花草草的也遍佈在其中，宛如置身仙境般的優雅環境，不吵雜又有古典音樂陪伴，這樣充滿氣質式的店面其實是間非常有名的甜點連鎖店。

「那，要送什麼樣的蛋糕比較好呢…？」

小內微笑的，這間店算是自己挖到的寶喔，所以非常喜歡來這邊吃蛋糕喝下午茶的，不過他大概也沒意識到，這間原本感覺上只適合女孩子進來的店面，他走進來非但沒有不適合，反而還有種這裡只為他而存在的錯覺。

「草莓蛋糕！」

聽到意料中的回答，MASU從上衣口袋拿出訂購單寫下草莓蛋糕。

「那大小呢？」

「嗯…有很多人要吃耶，有小慶有SHIGE有草野有……」數到一半，外頭一輛高級跑車的緊急剎車聲音就落在窗邊：「亮！」

隨意的就將車子停在外頭，小亮和山下一前一後的走進店裡，歡迎光臨四個字只從MASU的唇邊發出，看向櫃檯那群女生全都對這兩位客人看傻了眼，不以為意的小亮徑自走到小內的對面位置上坐下。

「嘖，這就是你每天念念不忘的熊？」從頭到眉的掃了MASU一眼：「是還挺像的。」

「呃…。」

「小亮好壞喔。」山下從桌子底下假裝不小心的踹上一腳，然後拿起桌上的菜單：「我也要一份草莓蛋糕，小亮呢？」

他自己會做不用叫…，但看著小內熱切的眼神知道他還想再吃一個草莓蛋糕，拗不過那樣淚光閃閃的視線，點頭。

「那，就是二份草莓蛋糕囉。」

在結帳單上畫下二筆，透過耳機傳遞到內場之後立刻傳出撞擊聲音，山下疑惑的轉過身子仍是一堆女孩子的笑臉迎人，但山下大概不會知道當他又轉過去背對櫃台的時候，內場有多少人想要親自送上這二份草莓蛋糕。

「我剛剛在跟熊熊訂蛋糕喔！可是我不知道要訂多大的才好。」

「定大一點反正吃不完我們可以帶回家。」

小亮非常確定內博貴絕對不會放過可以吃蛋糕的機會，而且不用問也知道他一定是訂了草莓口味而不是小山最愛的布丁。

「對耶！熊熊，我剛剛數到誰了啊？」

山下笑著小內竟然還把名字都給念出來，隨手拿起雜誌拿得享受這般悠閒，MASU倒是很認份的開始伸出手指頭算人數。

「嗯，有小慶有SHIGE有草野…你剛剛只講了這三個。」

熊跟人的智慧原本也是可以差不多的，小亮看看MASU再看看小內，心中無限感嘆。

「還有我、還有亮，還有Ｐ！」怎麼覺得少了什麼……：「啊。」

「小內忘記了喔。」山下翻了一頁：「還有手越。」

「對對對，還有小手喔！所以一共是七個人，熊熊！」

鏘鏘。

結帳單應聲落地，MASU張大了嘴巴有些驚訝，山下將地上的東西撿起，然後──…

「熊熊認識嗎？手越，手越祐也。」

「這是你們點的蛋糕──…」女店員從旁邊放上蛋糕，氣氛不上不下的讓人有些在意：「那個…需要什麼飲料嗎？」

「不用了。」

狠狠拒絕多事的女店員，小亮把自己的那一份推到小內面前，看著眼前僵硬的這隻大熊，腦子和直覺同時間出現了一個答案。

「就是你嗎，手越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咦？找我？找我嗎？」突然變得有些著急，MASU眼眶不明究理的聚集了淚水：「怎麼會呢，我才是、才是一直在找他的…。」

搬出日本之後沒多久，MASU就決定自己搬回日本，因為家境不是很富裕的狀況下，他自己一個人支身回到日本租了間小房子，找了打工維持生活基本開銷，因為他好想再見那個童年玩伴一眼，當然說了再見之後沒有下文，他好懊悔，為了不想讓這種後悔跟著自己，所以他才回來的。

「可是手越也離家了，所以我根本找不到他──…」

於是，他們就在錯過之中一直等待，手越等待自己能夠飛去國外找他，而MASU則是希望自己能在日本找到手越，從來就沒想過也許兩個人都在同一個國家裡，彼此等待彼此搜尋。

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樣令人厭惡的命運關連，MASU扯開了笑容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人卻說了很多話，但是能因此知道手越的下落真的是太好了，他開心到都一直哭控制不了。

「…小內真是太了不起了，你替手越找到了呢！」

「都是草莓蛋糕的福啊，真的喔！」

要不是那一天他跟MASU相撞的話，現在才不會聽MASU說這些話，不過──…換個方式想想，手越怎麼就沒想過，這麼愛吃甜食的人會在甜點店工作呢。

「那那，MASU要去見手越啊！」

「可是，我還不能──…」

「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屏氣凝神的所有人都紛紛放下手中刀叉，眼前的熊熊開始扭扭捏捏，臉上誠實的泛起紅色光芒，搔搔那一頭蓬鬆的頭髮：「感覺會很不好意思嘛…。」

「…。」小亮認真的看向山下：「熊肉可以吃吧。」

「保護動物裡面好像有熊類…。」

「分屍的話就不會被發現了。」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

「不要真的好像要把熊熊吃掉的樣子啦！」小內扯扯小亮的衣袖，換來的就是一個玩意味道濃重的笑臉：「小亮耍我！」

「你介意？」

「才不會！」

「那我去吃別人好了。」

意思不對吧，山下在旁邊聽得只能忍住笑意。

「小亮不可以吃別人啦！」

「那我餓的時候怎麼辦？」

「嗯……。」

終於被堵到無話可說，嘴裡只好咬著叉子，小亮挨近耳邊不曉得說了什麼，又是惹來小內一陣臉紅，如果有地洞的話小內可能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山下知道小亮的惡劣玩笑，旁邊的熊可是一臉不懂，他拍拍MASU的手。

「MASU送蛋糕的時候，就會看見手越了喔。」拿出自己的名片遞上：「我叫山下智久，你可以叫我Ｐ，熊熊你呢？」

「MASUDA，可以叫我MASU。」

「下禮拜日麻煩MASU你幫我們送蛋糕吧，我要送給一個很重要的人的。」是的，那絕對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那天手越也會在，詳細的地點和時間我會請內再跟你連絡，我們得先回公司了。」

「喔，好──。」

「走吧。」

「好嘛，熊熊掰掰───！」

「掰…。」

好忙碌的一群人，MASU還在恍神自己是不是真的算是找到了手越的這個事實，旁邊的同事已經全都跑到身邊搶過那張名片，然後。

是一聲接著一聲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