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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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來得太突然，也許在開始之前就只能選擇結束。

內無法繼續打球的事情一下子全都宣傳開來，在班級裡、在球隊裡、在學校裡，內失去了以往活潑開朗的笑容，面對同學的慰問他只能用一種極為難的強的笑容帶過，看見那樣的笑容，誰都說不出話繼續安慰內。

不是當事人而說出口的安慰，有時候會無意間使得傷害更加深遂，現在大家所知道的只有小山與內繼續形影不離的生活，小山放學之後會送內回家，因為內的父母在國外沒那麼快回來，所以就暫時與小山同住。

小山的工讀生活依舊，內就在小山房裡學習左手使力，然後在小山家當個乖孩子，只是表現出來的快樂，都只是假像。

「小慶小慶，晚上幫我買蛋糕回來，兩個喔！！」

「好好，你在家別到處亂跑聽見沒？」

「遵命！」

內的要求小山從來沒有拒絕過，每每打工經過那間舊式風格的店面，小山還是不忘向櫃檯的婆婆點頭打招呼，只是當他走進去的時候卻永遠只有自己一個人，帶狗散步的任務告一個段落，能夠提早下班的時間，小山也是窩在那裡，靜靜的聽音樂。

靜靜的，希望手越能夠不乖再翹課一次。

每一次的期待總會落空一次，這次小山打工結束之後還是窩到了手越最常坐的角落，拉著耳機戴上的時候，小山總會猜測手越聽得是怎麼樣的音樂、怎麼樣的旋律，想著等一下還要幫內買蛋糕回去、想著還要陪內回到醫院複診，想著、想著。

「小慶…、小慶，你睡著了嗎…？」

恍恍忽忽的好像聽見手越的聲音，小山眨了眨眼睛又些酸痛的用手去揉了揉，在指尖碰觸到眼皮的那刻被人抓住，頓時，小山驚醒。

「…手越？」

「別用手去揉眼睛，小心細菌會跑進去喔。」手越笑著：「小慶聽什麼聽到睡著了呢？」

將小山的耳機一把拿下轉而戴在自己的頭上，手越身上穿著難得一見的制服，小山這才想起來手越讀的學校是有名的私立高校，那些聰明的學生、有錢的學生才念得起的私立高中，好像意識到手越的學生身份，小山莫名的哭了。

用手，遮去了半邊臉。

「……為什麼呢……」

「小慶？」

「手越不是學生就好了……跟我一樣年紀的話…就好了──……」小山苦笑著，哽咽的口吻只能半仰著頭，無力的依在那擺放一堆舊式ＣＤ的架子上：「祐也……我好累。」

「……。」

「真的……好累……」

愛一個人和被一個人愛著，會選擇哪一條道路才是真正的幸福，在小山的腦海裡估計是已經做不出選擇，沒有一條路是能讓所有的人幸福的。

小山愛著手越，卻無法捨棄被內需要的這份感情，現在的內沒有小山就等於失去全部的世界，時間也許可以慢慢撫平內的傷口，可是心呢？

手越拔下耳機，只能用手指撫去小山眼角的淚水，他所能做的恐怕僅止於如此──…也或許，他只能夠做到這樣，手越俯身輕輕吻上小山的嘴唇。

那冰冷的唇瓣傳遞出來的不安，彼此都在默默承受孤獨的痛苦，原本的淺吻逐漸變質在深吻，在手越的舌尖觸碰到自己的那刻，小山很確切明白是該推開，偏偏只能將兩隻手握成拳頭，微微地張開嘴唇，本能性的回應著手越略顯侵略的吻。

當彼此離開那點距離的時候，臉上紅暈早已無法消退，喘著微熱氣息，小山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經被指甲坎出了痕跡，然而這點痛覺能制止什麼樣的衝動，手越主動的退離小山幾步遠距離，帶著眷戀的眼神。

「小慶，這是你第二次叫我的名字對吧。」

「……！」

「在車站那次小慶叫我的時候，我確實聽見了，只是因為來不及下車所以沒有給小慶回應。」手越將單手放入口袋，另一手拿起了原本被他放在地上的包包：「小慶要回去別人的身邊吧，我知道，因為我知道那對你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小山慢慢扶著那櫃子從地上站起身子，聽著手越的話語卻越來越難過心酸，好像有某一條線即將要被剪斷，他知道手越正在不斷的後退，想要退出這間店，退出這個屬於小山的世界。

「小慶，我喜歡你。」手越握緊了包包肩帶，最後一次地口吻：「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雨天，我對小慶你一見鐘情喔。」

「祐也……」

「可是我們必須說再見才行，以後，我不會再來這裡了。」轉身，步出店面：「小慶，謝謝你喜歡我的歌，那可是我唯一一張簽名的專輯喔，……再見。」

那一瞬間，好像不明確的事情即將被確認了。

小山回過神要追上去的時候，腳步停留在店內與店外的界限之間，追出去之後他又能怎麼辦呢？他根本沒有資格叫他手越，這份幸福明明就要來臨了，小山只能將他狠狠推開。

太奸詐了，手越祐也。

「祐也……不是喜歡…、已經不止喜歡了你知道嗎───…？」

太陽很刺眼的即將西落，小山提著草莓蛋糕回到家，內歡天喜地的反應讓他跟著開懷大笑，可是這份笑容底下所隱藏的悲哀，卻遠比內身上的傷口還要來得疼痛無比，每笑一次，心就抽痛一次。

每笑一次，就會失去感覺一次；小山很明白的知道，是他自己讓這份幸福從身邊溜走，是他殘忍的讓手越先說出再見，臉上笑著的容顏，諷刺極了。

「小慶，我明天要去醫院拆石膏，你工作請假了嗎？」

「早就請好了，…小內，你很緊張嗎？」

「當然緊張啊，終於可以好好的使用右手了嘛。」

坐在書桌前正準備期末報告，看見內緊張又想要放鬆的神情，小山也不自覺的對於這樣可愛的內而感到開心，用筆蓋敲了敲內的右手石膏，正考慮要不要簽名留念的瞬間，想起了那張留下手越簽名的專輯。

從那之後，他們沒有再見過一次面。

小山偶爾會失神想起手越說再見之前的吻，只是無法再思考下去，想越、只會增加想念，將筆在手中轉了一個圈，繼續低頭想要怎麼延續手中這份報告的長度，內已經拉了另一張椅子坐在小山的旁邊。

很近、很近的距離。

「…怎、怎麼了？」

「小慶這麼認真在寫作業，都不理我，我好無聊嘛。」

「拜託，期末要交的報告耶。」小山白了他一眼：「又不像高中生，畢業考結束就可以好好放大假了。」

「對吼，高中的畢業考前幾天結束了。」

「嗯，對啊……」

「小慶，明天去醫院拆完石膏，去吃甜點好不好？」

「好啊。」小山點點頭，繼續向作業努力奮鬥：「對了，除了甜點你有沒有想要別的禮物？如果我心情好的話，可以考慮買來送你。」

「真的嗎？」內很認真的坐在旁邊思考，沉靜了一段不短的時候，只聽見小山手中的筆飛快的在課本上頭作記號，看見小山認真的側臉，內笑出來：「那，我要小慶。」

「………什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嗯。」

「小內，我──…」

「就這樣決定了喔，小慶趕快認真念書吧。」

「等等……小內，我───…」

「嗯？」

內的笑顏，永遠都小山說不出所謂的拒絕。

搖頭之後內自動的退出屬於小山的房間，站在外頭努力的做深呼吸運動，看著右手被石膏固定的地方，多麼希望不要用這樣的方式留住小山，一切都應該照正常程序走的才對，內記得小山最愛的專輯有兩張。

一張被小山收藏起來，另一張則是放在車子裡頭，內取走了小山的車鑰匙，坐進了車內打開音響設備，其實，內沒有仔細聽過小山的喜好如何，只是習慣了小山永遠存在自己的身邊，久而久之的情感，早就變質了。

會想要擁抱小山、想要親吻小山，調整了駕駛座的位置，正當內想要仔細探討小山的喜愛時，才發現那首砂時計是不斷重覆播放的，結束、重頭、結束、重頭。

「……。」

內不敢說出口，當他聽見第一遍的時候，眼眶所聚集的淚水。

摀住了嘴巴不敢哭出聲音，無論是歌詞亦或是曲調，都悲傷的讓人無法負荷，心臟一陣接一陣的跳動就等於一次又一次的抽痛，他開始明白小山被這聲音所吸引的真正理由。

時間，能夠撫平多少傷口，沒有人知道。

青鳥開始展翅高飛，在受傷之前，就先放棄了爭取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