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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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幕。

「快點把人給抓起來！！」

錦戶一聲令下，不等他開口，增田已經先一步跳上台將那名女子壓制住，就像電影活生生在眼前上映，只是從發生到結束的時間比一部電影還短。手越跑到小山身邊用手帕止住血，一臉的擔心全寫在眼裡，早知道就不要聽小山的建議，竟然要以自己作餌這種方法最爛，…但不敢否認很有效。

「你這張臉就是太容易騙人了。」錦戶不得不說，順手捏上一把：「不過這女人到底是誰啊，長得一付醜八怪模樣，認識？」

「不認識。」小山搖頭，他的女人緣應該不至於差到這種地步。

「誰是醜八怪！」那女子回嗆，卻無奈被架住無法動彈：「你們完了！沒了山下Forever還能生存嗎！？他不會回來了，永遠不會回來了！！」

「你把智久怎麼了！？」

「我把他丟了，丟掉了、那種垃圾、那個垃圾你們最好永遠不要再見面！！」

那女子仰頭大笑的時候，小山已經衝出會場，推開了一個又一個即將入會場處理的警衛們，朝著電梯等不到要的數字，轉頭就往逃生梯的方向奔去。

一隻纖細的手臂擋在逃生門之前，小山的腳步緊急停頓在那人的面前。留著冷汗、臉色一片蒼白的上田龍也就站在小山面前，阻擋去路不讓小山前進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伸出手指比向後方一片混亂的會場。

「你不可以離開這裡！」

「智久出事了！他答應我要回來的可是沒看到他！他一定是出事了才沒有回來，龍也，你讓我去找他好不好？」

「小山慶一郎，你身為Forever的董事長，不可以丟下這樣的情況自己離開！」上田瞥眼看向小山的手：「你的手也需要治療，萬一傷到動脈沒有辦法再畫設計圖要怎麼辦！？」

「那我就不要畫了！！」小山一聲怒吼，震憾了上田、隨後趕來的中丸：「龍也，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你知道嗎？我很怕寂寞，當你們身邊都有人陪伴的時候，我好怕自己是被丟下的那一個人！可是是智久救了我，是他的擁抱救了我的。即便我冷靜、我斯文、我優雅，那全是別人給我的形象，我呢？我自己呢？我想要做我自己啊！我只能在智久面前做我自己而已！！」

「為了一個牛郎一個男人，小山慶一郎你清醒一點！！」上田用力搖晃小山整個人，像是要搖出最真實的那個人：「拜託你冷靜點！你的夢呢…還有你的兄弟呢…？」

「我愛他，龍也。」小山的淚水無預警落下，像是以往的所有不安藏也藏不住的模樣，這樣的小山是上田第二次看見，而每每看見這樣的小山，上田唯一能作的，只有放手。

在上田放手的瞬間，小山已經跑起來了。從逃生梯的階梯往下奔去，是真的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丟棄的念頭，當初他也曾經這樣奔跑過，在母親去世那天曾經這樣大哭的奔跑著。在路上隨意招一台計程車坐上，小山想也沒想就往生田的家方向跑去。

如果生命就像各種情況一樣能夠有再一次的機會，小山相信。如果人都活著的話就願意相信，只是當他抵達生田家的時候，那棟舊式的木造房屋前，被救護車與消防車包圍成一個區塊，熊熊大火就在眼前將那片曾是山下的過去全都燒毀。

「………」

小山腳步沉重的往前走，走得每一步都膽顫心驚一般害怕，心臟像揪成一團肉球被人緊緊捏著，每一根血管都在提醒著他，這不是夢境。稍微靠近封鎖線的時候，小山看見兩輛車相撞而使得車型嚴重變形，其中一輛車的主人，是山下智久。

「智久……智久…！！」

突破封鎖線的範圍，小山才剛踏入就被人拉住，不論幾隻手拉著他的手臂、拉著他的身軀，卻沒有一個聲音是小山真正想聽見的。滿腦子全是那個人的笑容、那個人的玩笑、那個的擁抱、那個人的親吻，小山掙脫了所有人的阻擋，衝到車子旁，一攤又一攤的血跡讓小山感到頭暈目眩。

「先生！你不可以隨便進來，這裡很危險！」

「我、我朋友，我朋友在哪裡？！」小山指著那輛曾是自己的休旅車：「這是我朋友開的車子！他人呢？人在哪裡！！」

錦戶的車子隨後追到，不管情況如何已經先下車的錦戶也衝入封鎖線當中，當小山的激動聲音傳入的時候，那是錦戶第一次看見小山失去冷靜的模樣。

「哥、哥！」

「把智久還我、把智久還我───！！」

小山的聲廝力竭吶喊，讓手越遠遠地不敢靠近一步。忽然覺得這世界變得好安靜，比起被挨打的悲傷，小山的哭吼聲音更能讓人感到心痛，好像就要被聲音給震碎般，那顆好不容易才相信永遠的心。

「先生你冷靜點，車子的主人我們目前也找不到。」

「找不到？」錦戶挑眉的，硬將小山圈在手裡：「什麼叫找不到，這種玩笑話別亂開！車子都撞成那形狀了，能被帶去哪裡！？」

「是真的，我們只發現另一名男子被打昏在車子附近。」那人顯得無奈，只得指向救護車：「他在車上，你可以去問。」

錦戶轉向手越的時候，手越已經走向救護車的方向。生田頭上被綁著繃帶，全身除了頭之外應該沒什麼傷口，手越一步躍上車子，生田抬頭。

「請問你…山下君呢？」

生田搖搖頭：「你不會想知道的。」

「告訴我們！！」手越努力克制的不是情緒，而是不安的痛要如何阻止它曼延。

「…我看見有一輛車撞上駕駛座，也親眼看見山下在我面前…失去意識。」死這個字，生田沒有辦法說出口，無法確定是活是死的情況下，他只能將目光移開。

小山被錦戶攙扶走到救護車旁，兩手被錦戶牢牢抓住，看見生田的那刻已經不是生氣、小山怎麼樣也笑不出來，一想到山下生死未卜怎麼樣也笑不出來。

「…他的頭部流了很多血，我在等待救護車來的時候，被人用棍棒打昏，迷迷糊糊中只看見他被人抱走，我不知道後來的事，真的不知道。」

「你騙我的吧……智久說他會回來的，他真的對我說會回來的！」小山看著手越：「對吧？祐也也相信智久會回來的對不對？」

「我……」

「小亮也相信吧？相信他會回來對不對？」小山無力的跪坐在地上，兩手死命的想要摀住這世界所有聽得見的聲音，不要、他不要相信：「智久，你回來……求你回來我的身邊好不好───…」

手越沒有讓錦戶抱緊自己哭泣，而是放手讓錦戶的大手環著地上那哭得不成人樣的小山，多一些擁抱讓小山好好哭一場。

無聲的哭遠比大哭來得傷痛，事情過後的幾天，小山睜開雙眼，身邊已經充滿刺鼻的消毒水味，左右都看個幾眼之後，才慢慢地回想起，服裝秀的一切事情。錦戶躺在病房的角落沙發，增田窩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小山發現少了一個人的時候，手越已經悄悄進入房間。

「……祐也。」

小山的聲音已經沙啞到讓人聽不出來，只剩氣音在呼喚手越的名字，只要伸出手就會牽動點滴的動作讓手越嚇壞了，一個箭步將手邊剛買來的早餐全掉在地上，另一隻手扶正插在小山手背上的點滴杆子。

「我在這裡…」

「……我怎麼了……？」

手越坐在床沿邊，露出辛慰的容顏：「你哭到昏過去了，所以亮才把你送來醫院。」

「……服裝秀呢？」

「三少爺妥善的處理好了，小山君可以不用擔心。」

「……生田、…我是指那個男人…」

「他也沒事，躺在另一間病房。」

手越不想讓小山講太多話，放低了聲音開始報告。就像一般的秘書，從小山昏去的那刻開始說，說錦戶和增田是如何被嚇壞的、說生田其實不是幕後主使人、說會場上那名女子是生田名義上的妻子，為了錢才想要毀掉小山，因為毀掉小山，就能讓山下重新回到生田身邊。

為了錢財就失去理智，最後警方判定那女人終身監禁在精神病院，而生田則是盜用山下的作品而注定要被關在牢獄之中幾年才出得來，小山邊聽只是邊點頭，等到手越全都報告結束之後，小山才露出笑容。

「…祐也好厲害……講得有條有理的……」

「可是……關於山下君的事……」

一下子氣氛全沉重起來，小山不敢亂動身子，就怕又讓手越受到驚嚇，只是閉上眼睛又陷入沉思當中。手越知道小山沒有睡，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仍然在不停轉動，小山也在逃避山下已經失蹤的事實…在這種事發生之後，小山也選擇逃避。

手越輕聲的將借來的筆電放置在自己腿上，山下的隨身碟插入一旁的插孔當中，在一排的旋律裡仍然不清楚應該挑選哪一首按下PLAY，只是輕輕的搖醒小山，讓他看向筆電。

「……這什麼…？」

「山下君說，他沒有永遠。」手越將曲目整個列表，攤在小山面前：「可是他把他能給的永遠，全部都給你。」

這一次的小山沒有大動作反應，抬起被插針的手在電腦螢幕上來來回回游走，最後停頓在某一首歌的曲目上頭，手越則負責按下播放。

以為全是樂曲的，卻在按下播放鍵後，前奏奏完以後，山下獨特的嗓音伴隨著歌曲從電腦音響中緩緩流洩出來。錦戶和增田同時醒來的理由，不是因為歌曲好聽，更不是因為被音樂吵醒，只是一股悲傷的告白，壓得兩人無法喘息。

遇上妳的那一刻　我再一次想起　早已忘記　愛一個人的感覺
這美好的感覺失而復得　讓每天增添了許多鮮豔的色彩
就算被阻礙　失去了所有　誓言要守護你　愛著你
即使親吻了一億次　確認對方的心意　在某處　仍有著什麼　無法被填滿
兩人都感覺到　這段戀情的結束　對不起　茱麗葉　對不起　茱麗葉

愛就是要傳達　無法隱藏　我想你　卻見不到妳　現在這些都沒有
無法離開　願望也不能成真　一億次的親吻無法傳達給你
在這個聖潔的夜晚想見妳　　想和你戀愛　請愛我吧
就算眼睛看不見了　還是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因為曾有過無數次的擁抱呢　雖然彼此深愛著　但終究無法越過難關
這就是命運吧　即使親吻了一億次　確認對方的心意
在某處　仍有著什麼　無法被填滿　兩人都感覺到　這段戀情的結束
對不起　茱麗葉

淚流滿面的不只是小山，手越仍然無法克制自己的淚水在聽見山下如此赤裸裸的告白之後不斷溢出，任憑電腦繼續重複播放這首歌，手越已經先一步奔出病房。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中都能隱約聽見那樣的節奏與歌詞。

「祐也。」

「…太不公平了，小山君明明這麼愛山下君的，為什麼不讓他們獲得幸福呢，為什麼───！」

帶著淡淡的哭腔和憤恨不平的態度，手越抱緊追出來的錦戶，一字一句的逼問讓錦戶完全講不出平麼安慰的話，受傷最重的不是他們這些仍然看得見幸福未來的人，而是躺在床上，那個只能茫然接受的小山。

增田站在床邊一角，圓滾滾的臉上寫滿難過和悲傷，還從未試過真心去愛一個人的他，只是一首歌就足以讓他明白這份感情的沉重。與山下的接觸他最少，卻從歌曲裡能好好明白，山下對小山的感情。

「我相信他一定還活著的喔！！一定、為了大哥你，在哪裡活著的！！」

「……MASSU。」小山轉頭，看著窗外的蔚藍天空：「你相信永遠嗎……？」

「相信啊！我一定相信！因為大哥你不也是嗎？相信永遠都會幸福的！！」

「……是啊……」小山閉上眼，背對著增田讓眼角淚無聲滑落，沾溼衣枕、沾溼心底：「我曾經如此相信……」

智久，如果你還活著的話，也許我們還會再一次相遇也說不定。
可是，那時候的我和你，身份還會像現在一樣嗎？

你以為你活在黑暗的世界，我認為我活在陽光的世界。
這次的新設計你會看見我要表達的嗎？
黑與白交錯的世界，我們錯過了。
放開彼此的手，所以失去彼此，這一定就是所謂的報應吧。

我想要找尋你，在你身邊做最真實的自己，然後永遠都在你的懷裡。
智久，我想要被你擁抱，一秒也好、一分鐘也好。
只要再一次就好。
今生，我就不再後悔自己活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