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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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離開的人不一定是做錯事，反之，後離開的人才能感受到總結起來的痛苦與悲傷。為什麼總是會有人認為，哭泣是件很可憐的事？為什麼總沒有人想過，那永遠哭不出來的雙眸所承受的壓力，遠比會流出淚水的眼睛來得苦痛。

那永遠呈現四十五度角的完美微笑，任誰看了都會賞心悅目，卻沒有人發現那微笑背後所堆積而來的難過和過去與未來即將承受的悲傷，那椎心之痛，用一個微笑便自以為能騙過所有人，戶田有些悲哀的嘆息。

步進自己堂皇的家中，戶田的鞋跟在磁磚上發出聲響，雖然身為一個企業家的大小姐總是要溫文儒雅，不過戶田不同，她忠於做她自己的個性，所以不做作反而成為眾人眼中的驕傲大小姐，右腳剛踏上樓梯，一名沉穩的男聲從樓梯上方傳來。

「惠梨香，妳又到處跑哪去了？爸爸正要找妳談筆生意。」

「談生意幹麼找我？那些生意上的事我不懂，爸你自己去就好了吧。」

「別這樣，這次對方也會帶個男孩子去，我總不能失禮吧。」

戶田微微挑眉：「男孩？該不會又是從哪裡磞出來的哥哥或弟弟吧？爸，你都六十好幾了，能不能節制一點，況且我從頭到尾只承認二宮和也是我哥哥，請您別再到處亂來了！」

「咳咳、我說妳這女兒什麼不提就愛提妳爸的風流史做啥？」戶田的父親抓抓臉上留著過長的落腮鬍，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咳了幾聲，附近的僕人這才慢慢退去：「惠梨香啊，爸是想幫妳介紹個朋友，不是什麼哥哥或弟弟的。」

「不必了，你女兒我壞名遠播，沒人要跟我做朋友的。」戶田轉身就想下樓，跟父親說話根本討論不出來什麼結果，況且美其名是介紹朋友，說穿了不就等於相親嗎？戶田自認為自己的小聰明可不比父親弱，這麼俐落的說不就連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料到。

就只怪他寵上了天，只得好聲好氣又挨近戶田身旁：「女兒啊，這次的對象還不錯喔。相葉企業妳聽過吧？聽說他家的公子長得一表人材，個性很風趣又挺樂觀的，不少人對他都是讚譽有加，去見個面應該沒什麼損失吧，妳就陪爸爸走一趟，嗯？」

「相葉企業……」戶田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在車上看到的新聞，猛然回頭直接對上父親哀求的眼神：「爸，相葉企業的兒子叫什麼名字？」

「我記得……好像叫做相葉雅紀吧，怎麼了？」

「相葉雅紀……沒什麼，覺得這名字挺好聽的。」戶田心裡盤算著要是到時候認不出來自己，怎麼樣也要打到他想起來才行，忘了櫻井翔這沒什麼，不過忘記自己總是覺得哪裡奇怪，好歹她也跟他當過快三天的好朋友：「我去，什麼時候？」

「明天晚上。」

「嗯，我明天中午要去二宮哥哥那邊，我自己會去跟你會合。」戶田將水杯倒滿八分，隨即越過父親走上樓梯，在父親終於鬆口氣的時候，聲音從二樓傳來：「你別亂打主意──我是絕、對、不可能會這麼容易嫁出去的！」

簡言之，相親這種事是不可能會發生的。戶田直接甩門進房，清一色的粉色系布置雖然看了有點討厭，不過這是戶田惠梨香專屬的房間，沒人吵她、也沒人會打擾她，將水杯放在床頭邊的白色矮櫃上，從書櫃裡隨意抽了本雜誌，直接側躺在床邊，一手托住了頭、另一手翻翻雜誌。

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哪裡奇怪：「我離開的那時候，相葉不是還好好的嗎？還哭著謝我祝福他跟櫻井翔、還誇我不畏世俗眼光支持他們耶！沒道理會跟櫻井翔分手，更沒道理忘記我吧？」

一直回想當初在法國的時光，雖然短卻非常具有生活感，從睜開眼睛那刻開始，一切事情都要自己動手做，包括早餐、掃地、拖地，曬棉被或丟垃圾，戶田在法國日子就像妹妹一樣被櫻井和相葉同時呵護在手掌心裡。

戶田捲起了腳，將頭輕輕放在膝蓋上頭，眼神裡閃爍不停卻始終想不出半個答案，能夠讓相愛的人分離，甚至遺忘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樣的事呢？

是可怕？是難過？是太開心嗎？戶田在心裡取笑自己的白痴，然後食指慢慢掃過床上的雜誌，食指和無名指直立的床舖上，用指尖緩緩交錯走著，就像兩個人互相依偎的走著、走著──

＊

叩。叩。

「請進。」相葉從成堆的文件中抬頭，生田的苦笑牽動相葉的燦笑：「別這樣嘛，我可是很難得工作的喔。」

「我知道，大少爺這幾天真的很努力工作，不過容許我提醒您今晚有個重要約會，您可別忘記了。」

「我知道，老爸的大客戶兼非常好的好朋友聚餐嘛。」相葉轉動手上的鋼筆，眼顆眼珠子在文件上頭繞了好幾圈，確定沒有錯誤之後才流利的簽下名字：「對了，我中午有餐會，我會先出門一趟再過去餐廳。」

「中午？不過您從早上七點工作到現在，不休息一會兒嗎？」生田舉起手腕上的樸素手錶，黑色的表帶配上黑邊的時間玻璃框，可見年代已舊。

相葉簽名的聲音又唰唰的在文件上飛舞，將資料夾整理整理，相葉推出一半：「別擔心，我精神可是很足夠的喔！老爸願意讓我處理公司的事情，開心都來不及了哪會嫌累啊？」

「大少爺說的都對。」生田真是佩服相葉的毅力，對任何事都有著無比的熱忱之心，只要埋頭苦幹就會想做到最好，也難怪老爺和夫人願意這麼快就將東京店面全權交給相葉處理，想到這裡，生田突然從口袋掏出藍盒：「對了少爺，這東西是東京店的經理請我轉交給你的禮物。」

「禮物？」

「說是店中的VIP銷售員請他轉交的，聽說這位銷售員無論是哪方面都得到不少政商名流的賞識，經理還說要是不請少爺好好抓穩他的話，可是不小心就會被別家公司挖角走呢。」

相葉笑著將藍盒接過，嘴裡說著哪有這麼誇張等碎語，在扳開盒子的瞬間倒是楞了會兒，一顆碎鑽藍寶石正在上頭閃閃發亮，微微轉動就能看見刺眼的光芒刺進眼底：「他還真的是說到做到……生田，你說的那位VIP銷售員叫什麼名字？」

「櫻井翔，和少爺同歲。」生田沒注意到相葉轉過自己的沙發椅，偷偷將那藍寶石掛上隱藏在髮絲下的耳骨位置，好像連耳針都特地挑過般，輕而易舉穿過那法國時打出來的洞口：「少爺，哇……是很適合您的耳環呢。」

「真的？」相葉迫不及待的就想拿起鏡子，才聽見生田的誇獎簡直就要樂翻了：「難怪他會成為VIP的銷售員吶……櫻井翔的銷售量這個月怎麼樣？」

「非常優秀。才剛進公司一個月銷售額已提升平時的十三個百分點，營業額也提高平均值以上的六位數字，咦、少爺您認識他嗎？」

「嗯，老爸那天生日的時候他有來，是那時候認識的。」

「咦……可是他……」

「那我先出門了，幫我跟老爸說我晚點去跟他會合。」

「是，請少爺路上小心。」生田望著相葉用小跑步的姿態步出辦公室，想想也難得在這一座座高叢的大樓還能看見孩子氣的上司，不少員工都睜大了眼歡送相葉出門，看看桌上的一疊資料通通處理完畢，真是感嘆那以前的孩子氣在公事上還真是不見半分。

「不過，櫻井翔不也曾經到法國留學嗎？明明和少爺是同所大學，還同個科系──…難不成是真的這麼巧就錯過了？」喃喃自語剛剛經理送上來的人事資料，本來生田還打算跟相葉好好介紹櫻井翔這個人，沒想到兩個人早就認識了。

那想必這位人材也不必經過什麼試用期，是鐵定就能被公司留下的吧。生田沒多想的就將櫻井翔之外的人事資料放在相葉的位置上，將櫻井翔的資料直接送往人事部去作處理，那樣耀眼的成長業績其中還有一筆是戶田企業的，光是這點就足夠讓人折服。

相葉滿意地的先從後照鏡看看自己的耳骨，閃著亮光的藍寶石耳環搭上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反而讓自己更加燦爛……「要是這樣說給潤聽，又要說我給自己臉上添金了。」

從辦公大樓的地下室駛出車子，相葉流利的將方向盤打底回轉至道路上頭，今天可是松本要駐唱的店開始營業的好日子，怎麼樣都會親自到場祝賀才不會失禮，況且──相葉雅紀和松本潤是一對戀人的事情，只有二宮和也一個人知道，對相葉來說，二宮也算是好朋友圈子的人。

高速行駛的道路一直到彎進市區終於減緩速度，相葉先將車子停放在自家店面的門口，將車門帶上的時候，櫻井已經站在門口，滿臉笑意：「歡迎光臨。」

「小翔！小翔我跟你說，你的禮物我已經收到了，你看你看！」相葉興奮的拉開髮絲，那藍寶石既不過於顯眼、也不會讓人注意不到，正好的光芒讓櫻井滿意的點頭。

「少爺今天來是要挑禮物嗎？」

「嗯，今天有個很要好的朋友的店要開幕了，我想送送東西。」相葉用手示意讓經理不用刻意過來，隨後指向櫻井表示有他服務即可：「對了，我的那兩個朋友一個有耳洞、一個沒有，你幫我挑挑吧。」

「好啊，是在從事什麼行業的呢？」櫻井領著相葉在店內隨意走走逛逛，不過已經戴上黑手套的細微動作還是讓相葉感到窩心，隨時都能出手的體貼服務果然只有櫻井才做得到。

「是做音樂的！還有一個會彈吉他喔！」

「啊、那麼我去幫您拿個貨，日前有位設計師將店裡的水鑽借去作設計，經理本來考慮要不要上市，是專門彈吉他用的PICK，上頭鑲上比你耳骨還碎的綠色水晶，很輕也很有特色。」櫻井邊說邊從只有員工才能開啟的展示中拿出薄片PICK，彈奏的時候使用就不容易傷害到指甲，而且用上手彈出來的音色也很優美：「喏，這也很適合送禮吧。」

「真的耶，那我要這個。」相葉毫不猶豫就決定了二宮的禮物，反觀松本的禮物才讓人頭疼，其實松本什麼也不缺，要是真的送他東西，多餘的還不會被他使用上，既實用又能保存的禮物阿……相葉眼尖的注意到展示窗裡的朱色的寶石：「小翔，那個！」

「嗯？朱色的？不是要送給男孩子的嗎？」櫻井半疑惑半將它拿下，將它擺放在桌面上頭，相葉挑選禮物的眼神比平常更加認真，只是半信半疑，櫻井緩緩開口：「是要送給……很重要的人的吧？」

「嗯！是非常重要的人喔！」相葉比畫著項鍊的長度，寶石的四方型大小正好是一般V領的角度，平常松本是個注意時尚的男人，三不五時就會出現流行尖端的飾品，就是要這樣不會退流行的長久設計，才會讓松本永久保存。

沒注意到櫻井的笑容喜泣摻半，相葉直率的話語總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是最傷人的優點，櫻井將那項鍊接過：「作成胸針，如何？」

「感覺好像不錯耶。」

「如果是送個很重要的人，那我另外幫你用盒子再包一層吧。」櫻井拿出另一個白色較大的包裝盒，仔細的先將項鍊鍊子拆下，再朱色寶石應裝上胸針黏膜，經過特殊設計，要裝要拿都非常方便。

「小翔。」

「嗯？」

「謝謝你幫我這麼大的忙，我從第一眼就覺得小翔你一定是個好人，我們之後也能一直當朋友吧。」

櫻井的手在綁上蝴蝶結的同時也點下頭回應，努力地在纏繞手中糾結的結：「好了。」

「嗯！那帳單就麻煩你再寄到公司給我喔。」

「我知道了。」

「啊、這個要不要也給你錢？」比著自個兒耳骨上的耳環，櫻井搖搖頭。

「我第一份薪水加獎金還夠付，就當是第一次見面的見面禮吧。」

「嗯嗯，那我先走囉。」相葉拎起兩盒早已包裝好的禮物，掛著那所謂的幸福笑顏對櫻井揮手。

那說再見的情景恍如昨天，卻也不可能回到昨天。櫻井還來不及送相葉到門口，那車子早已行駛離開視線範圍裡，櫻井大概可以猜想得到相葉要將那重要的禮物送到誰的手中，無力阻止也無法阻止。

「一輩子的好朋友……嗎？」

＊當最愛的人說出朋友的字眼，除了說謝謝和微笑以外，我不能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