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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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宮偶爾會想，雖然愛上對方是件幸福的事、但被人疼愛著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從小到大，關於『擁抱』的記憶實在很少，因為私生子的身份，他從來沒有好好被『擁抱』過，眼前所見的現實，卻是不堪入目的畫面，一個疼痛，二宮手裡的資料突然掉落一地。

「二宮？」身為上司的櫻井翔顯然被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在只有兩人的電梯裡彎腰將文件拾了起來：「沒事吧？」

「……頭突然痛了一下，不礙事。」

「要不要幫你安排全身性健康檢查，這幾天公司剛好有跟醫院談到合作案，我作主，你就去一趟吧。」

「不用了。」將文件全數接過手，二宮依舊盡責的將文件照順序擺放得體：「別擔心，我沒那麼容易倒的，要倒早在幾年前就該掛了，何必等到現在。」

「是啊，當時我還真以為你會倒，但你撐過來了。」

「……」二宮瞄上櫻井翔的側臉，從後頭看上去的臉沒有一開始看見的嚴肅，二宮知道在櫻井翔的世界多了一個相葉雅紀的存在，那是他這輩子最想珍惜的人，只是那張臉從不笑變得現在柔和，甚至還會關心週遭的人，二宮不得不佩服：「你變了。」

「有嗎？」櫻井翔摸摸自己的臉，嚷嚷著沒有變胖吧這種話語，二宮在背後默默的笑了，笑出了面頰上的小小酒窩，這也讓櫻井翔笑了：「二宮，你也變了。你知道嗎？知道自己在別人心中很重要的時候，就會變得很幸福，當被那個人擁抱的時候，就會變得更加幸福。我想，這就是我們都變了的原因。」

二宮看著電梯裡的數字不斷跳動，在細數的過程中他想起所謂的擁抱，搔搔面頰突然覺得心中好像空了一塊兒：「問你一件私人的事，方便嗎？」

「嗯，你問啊。」

「……在床上的時候，你是上面那個、還是下面那個？」

櫻井翔不可一世的抬起頭，像是驕傲般的口氣在背後比出勝利手勢，這讓二宮難得的失聲大笑，在電梯門開啟的瞬間兩人又同時收起笑顏，二宮照例走在櫻井翔的右後方，方便遞出紙筆也方便櫻井翔交待事項。

如同櫻井翔的幸福論所說，二宮贊成的想舉起雙手讚賞，不過櫻井翔和相葉的情況一定與他不太相同，雖然擁抱很溫暖、同時被人需要能讓心裡感到踏實，可是這樣的相處不會長久的吧，也許有一天──……他仍舊會是被丟棄的那一個。

就像他的家庭，總有一天會不要他這個人，然後被丟棄、不再被需要，漾出的苦笑沒有人可以理解，而他只是繼續埋頭在工作當中，直到夜晚時分。

二宮的工作幾乎不曾停止，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自己的未來是否要一直這樣下去，永遠跟在櫻井翔的身邊當秘書，領高薪，關於夢想他已無力去計畫，更別提家裡那兩個人，松本潤的未來簡直一片光明、大野智的繪畫天份只要等到時機成熟，絕對會發揚光大。

反觀他自己，就要這樣隨波逐流下去了嗎────

「NINO！？」

「和、醒醒！智、幫我拿毛巾過來！快點！」

模糊的視線裡不曉得為何冒出兩張著急的臉，二宮搖頭晃腦到一半就被松本潤的兩隻手固定方向，這才看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家裡的玄關：「我……」

「智打電話給我，說你昏倒在玄關。」松本潤從大野智的手裡接過毛巾，沾上水之後舖放在二宮的額上，接著抽出隨身帶的紙巾擦去二宮身上莫名冒出的冷汗：「我抱你進房間，先別說話。智，你去倒杯薑茶，我有煮好的放在瓦斯爐上，燒開了把它倒進杯子裡再端進來。」

「好。」

松本潤直接打橫將虛弱的二宮抱在懷裡，小心翼翼地將人放置在床上，替二宮調整好枕頭的位置後，這才坐定下來：「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沒事。」

「都昏倒了還說沒事，智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嚇死了！你不記得了嗎？」

二宮搖搖頭，只是覺得有點疲累的倚在松本潤幫他調整好的枕頭上，望著松本潤的臉，那張仍舊帶著粉的面孔，就像上電視般美好又俊俏，二宮是情不自禁的撫摸那張臉，完美無暇的五官、挺立的視覺效果，任誰都會對這人怦然心動吧。

「可能是太累了吧。」

「累到昏倒？智說你剛踏進家門，他連句歡迎回來都來不及說，就看你整個人碰的一聲倒在地上，他嚇壞了。」伴隨著生動的手勢，二宮不禁皺眉，他昏倒前的記憶也幾乎歸零，根本沒有印象自己是怎麼開車回家的。

「今天早上就覺得頭有點痛，……你的工作呢？」

「剛結束，頭痛幹麼還去上班？電話給我，我幫你請假。」見二宮沒有要動作的打算，松本潤直接步出房間，然後拎著二宮的公事包又走到床邊：「告訴我你上司的電話。」

「沒有請假的必要。」

「和！」

「我真的沒事，你先去把臉上的粉擦掉、看了就覺得難過。」

松本潤遲疑了一會兒，見到大野智端著馬克杯走進來，這才交待幾聲進浴室，大野智滿是擔憂的將馬克杯放到二宮手裡：「NINO，你以前也有這樣過嗎……」

「……嗯。」就在他被告知自己是私生子的前後幾天，記憶總是會有意無意消失，醒來的時候早就被人放平在床舖上，昏過去的前夕自己做了什麼則是毫無線索，頭也會頭、偶爾會劇烈的讓人難受：「會慢慢好啦，沒事。」

「NINO，不要逞強好嗎？」大野智挨近二宮的身子，有點猶豫，不過望著二宮那瘦弱的肩窩，仍是將下愕輕輕放上去：「我剛剛還以為世界末日這麼快就降臨了……。」

「太誇張了啦──應該還不到世界末日的地步。」

「不。」大野智難得的認真，那雙眼睛筆直望著二宮眼裡的他：「NINO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真的非常重要。」

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也像是要說給全世界人知道那般堅定，二宮不服輸的抿了抿嘴表示他知道了之後，便不再說些什麼。靜靜將薑茶喝完、然後和松本潤稍微談點話，就說想要先休息睡覺，顯然是沒有要請假的心，松本潤也沒有繼續說服他，只是今晚，讓二宮睡在了中間。

「智，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在確認二宮入睡之後，松本潤邊將那散亂的髮絲用手指輕輕梳過，接著和大野兩人步出臥房，兩手交錯放在胸前：「和的情況，和你剛遇到他的時候一樣吧？那時候是怎麼樣度過的？」

大野智思考了一會兒，半歪著頭：「醫生說，這是一種心理病。對於現實生活感到不安的時候，就容易產生這樣的情形，那時候NINO……的確是慢慢恢復的，但我不曉得確切的治療方式是什麼。」

「不安？」

「嗯，NINO第一次發病的時候，是在他知道他自己是私生子那時期，不曉得他自己應該怎麼用什麼身份活下去、不曉得應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家人，……」大野智拉住松本潤的衣角，那張無辜的麵包臉上寫滿滿滿的擔心：「松潤，NINO他是不是也對我們感到不安……」

「……智。」

「我知道你們的擔心，但我不會有事的。你跟NINO對我而言都一樣重要，所以不要顧慮我，……我懂，什麼是最好的證明方式。」

「抱歉，……今晚，讓我在客廳睡吧。」松本潤搶在大野智之前先一步說出口的話，讓大野智無法回絕，只得一臉沒輒的點頭，因為這是懲罰、對彼此都算是。

大野智爬回床上，在二宮的額上磨蹭幾下，難得的主動縮進二宮懷裡：「NINO，我知道的松潤也知道──為什麼你就是不肯說出口呢？」

為什麼就是不肯誠實的說出口，你需要我們呢──

松本潤窩在客廳的沙發上，望著那影片一幕幕從眼底掠過，他對自己無時無刻都充滿自信，他深信只要付出努力就能得到相同的回報，所以才會毫不猶豫踏入這個圈子，然而這股深信不疑的態度和二宮恰好相反。

二宮沒有自信，甚至不明白他待在這裡的定位，松本潤知道、這是二宮從小的生長環境所帶來的後遺症，影片上的閃光畫面松本潤沒有半點感覺，還以為家是能讓二宮放鬆的地方，沒想到也無意間讓他感到不安。

「笨蛋……」也不曉得是在罵誰，語氣裡充滿悔恨的口吻，松本潤一直清醒著直到天明那刻，做好早餐站在廚房裡，因為他曉得就算再怎麼樣疲累，二宮也會先起床，先打理好自己之後，才會去叫大野智醒來。

二宮顯然被站在廚房裡的松本潤嚇到，瞪大了眼還眨好幾下：「這麼早就醒了？」

「我沒睡。」

「整晚？別鬧了，今天還有工作對吧？先去睡一會兒，智也還在床上窩著睡……」話都還沒講完，松本潤已經一個箭步將二宮緊摟在懷中，左手緊栓著二宮的腰際、右手手臂整個繞過他的身軀，壓在後腦杓上。

「我需要你，所以，請別感到不安。」

二宮的身子明顯顫動著，想要推拒這份溫暖的懷抱卻使不上什麼力氣，好不容易推開了，竟是松本潤一臉想哭的表情，連帶著心也痛起來：「……你哭什麼啊、想哭的人是我，是我吧。」

「和。」

「放手，我要去上班了。」二宮頭也不回的從松本潤懷裡逃開，急忙的套上一如往常的西裝外衣就直接跑出家，正確來說，他真的是逃走了。

『他不是我的孩子。』那張常在商業週刊上的男人的臉，面無表情的指著幼小的二句如此冷酷說著：『他沒有資格當我的孩子。』

『他不是二宮家的人、他只是私生子！是酒店小姐生的兒子，怎麼不滾回酒店去陪酒！』

『他不該擁有繼承二宮家的權力、這麼骯髒的人不應該待在二宮家！』

──住口！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櫻井翔難得的讓二宮進到自個兒辦公室裡，原因無他，剛剛開會的時候瞧見二宮一臉慘白的面孔，現場人幾乎都擔心二宮會不會下一刻就昏倒，櫻井翔只好下令會議暫停進行，直接拖進辦公室裡。

「二宮，你……」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櫻井翔按下通話鍵：「什麼事？」

『企劃部那邊來了位大訪客，部長說要請董事長您親自接見。』

「什麼大訪客？」

『是有關下一季商業廣告代言人。』對方楞了一會兒，最後才小小聲的靠近話筒：『董事長，我也認為您應該要親自接見……比較好。』

「讓他進來。」櫻井翔回頭，二宮已經站回原本的位置，不苟顏笑的臉卻讓人感受不到半點生命力，櫻井翔嘆氣的同時，門板被輕輕推開。

松本潤的名號，無論是誰都一定聽過。他拍過的電影沒有一部不賣、他出的專輯沒有一片不被人翻唱再翻唱、他拍攝的時尚雜誌永遠都銷售一空，而現在，他只簡單穿著牛仔褲、簡單線條的襯衫上衣、一件褐色風衣，摘下墨鏡對著櫻井翔微微一笑。

「初次見面，我是松本潤。」

櫻井翔先是有點詫異，接著趕緊走上前：「松本先生，您親自來洽談有關廣告案的事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貴公司已經透過經紀人拒絕我們的邀請……」

「是的，本來我不想接、公司也不希望我與商業兩方扯上關係，不過我改變心意了。」松本潤隨意找了地方坐下，櫻井翔聽見二宮的腳步聲便也坐下，在私人秘書方面二宮依舊盡責，面無表情的開始泡茶──沒想到松本潤的下一句話，如此打中他的心：「我是為了我家寵物來的。」

「……寵…、寵物？」

「我家有兩隻寵物，一隻生病了。牠很不安，總是覺得全世界再親密的人都會丟下牠不管，所以我是來告訴他，我比誰都愛牠。每晚都想要緊緊的抱住牠、每一晚都想跟牠說情人間該說的話，即便我們的愛情是一個無解的三角型，也不表示我的愛有少於第三者一點點。」

「住口！」二宮突然地大吼，卻在松本潤臉上看見從容不迫的神情。

「櫻井董事長，我的寵物常常像這樣歇斯底里的話，請你偶爾放他假、讓他回到我們的身邊，讓我們好好疼愛他、安撫他。」松本潤絲毫不擔心這份感情會曝光，那一派自若無事的模樣雖然讓人看了很火大，但說出來的話，莫名讓人感到安心：「我只有這點要求，所以我來了。」

「……你跟二宮，是戀人？」

「正確來說，還有第三個人。」

「潤、閉嘴！」

「智也同意了，所以該閉嘴的是你。」

「……三個人的感情，會談的很辛苦。」櫻井翔縱然無法理解，可是他明白了。二宮會改變的這麼大，其實不只一份感情在支撐著，所以，偶爾會看見二宮面對情人的不同態度。

「坦白說，除了做愛這事有點麻煩外，我們很幸福。」

「混帳！都叫你閉嘴了！」就知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手上的咖啡杯正打算摔出去的時候，松本潤得逞的臉讓他僵在當場，丟下咖啡杯便走出櫻井的辦公室。

櫻井翔指著一點鐘方向的會議室：「那間會議室有內鎖、隔音的功能。」

「謝啦。」

也跟著衝出櫻井翔的辦公室，沒聽見後者留在辦公室裡爽郎的笑聲和輕鬆的笑顏，櫻井翔撫著下巴思考，總是以為不被需要的二宮和也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下次哪天再和他搭電梯的時候，一塊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