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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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記憶回來的時候，才明白那過去的種種帶來的難受原來這麼沉重。

第一個睜開雙眼的櫻井翔拖著無力的身軀從保健室床上坐起，外頭的天色已經呈現昏黃的夕陽，稍微的揉揉太陽穴卻怎麼樣也止不住從眼中滑落下來的淚，有的時候，不知道遠比知道還要幸福得多，櫻井翔頭一次覺得有這麼感同身受這句話。

原本也應該昏倒在這裡的松本潤已經不見人影，櫻井翔只看見大野智坐在二宮和也的床旁邊，看見櫻井翔醒過來，大野智也只是輕輕點頭打招呼。

櫻井翔輕輕咳了幾聲，調整音量盡量不想吵到二宮和也：「…你一個人，就先想到了那麼多嗎？」

「嗯。」大野智苦笑的將二宮身上的被單拉緊一些：「大概是因為相葉覺得最對不起的人是我…雖然我沒有覺得他哪裡對不起我。」

或許是想起了更多事情，櫻井翔明白在這個時刻，無論是學生或老師都沒有什麼關係，與身份和地位通通無關，他該做的就是離開這個地方。於是櫻井翔抓起書包頭也不回的奔出保健室，聽得見那重重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長廊中，而大野智仍然靜靜地、靜靜地趴伏在二宮的身邊。

如果翻開櫻井家的歷史，雖然在教育界可以瞥眼見到櫻井這兩個字，當然因為資歷的深淺而有介紹字數的多寡，但無論是父親年輕時的訪談、或是現在的訪問，櫻井翔的名字始終不曾出現在父親的經歷當中。

一開始的櫻井翔覺得好納悶，真的好奇怪，他被排擠在櫻井這個家的外面，好像什麼人在推著他走出那個世界，一直到國中畢業旅行，櫻井翔想要給父母親一個驚喜所以特別搭早一班車回家，才聽得見那個事實。

櫻井翔根本不是櫻井家的孩子，那只是父親當初為了坐上教育部高官位置所領養來的小孩，為了表現所謂的──和善。

「………。」櫻井翔在抵達家門前睜大了雙眼，一個長長的人影拖曳在柏油路上頭，頭深埋在兩臂之間，蹲坐在櫻井家的門牌底下，想也不想的、甚至不用確認，櫻井翔就能確定那個人：「雅紀。」

聞言，相葉才抬起頭來，帶著滿是眼淚的雙眸盡量求救的眼神，櫻井翔緩緩地走向他，憐愛的探出手撫著那張臉，多麼熟悉的臉啊、為什麼到現在才想起來──，相葉兩手不斷顫抖著，當然櫻井翔一眼就看得出來。

收起不捨得心情，櫻井翔將相葉從地上拉起來，是哭到沒有力氣的關係，相葉竟然連站直身子都顯得困難重重，將一手披掛在肩膀上，櫻井翔打開家門的時候，妹妹驚訝的臉讓櫻井翔的笑容頓時僵了不少。

「哥……」

「我同學，好像出了什麼事的樣子──媽呢？」

「在廚房準備晚餐…。」女孩消失在玄關，取而代之的是母親的臉，有些擔心的望著相葉。

「媽，我先扶我同學回房，等等再下來用餐。」

昏沉沉的連雙眼也睜不開，櫻井翔忽略母親眼中的擔憂將相葉給拖回了房間，終於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櫻井翔才覺得自己可以呼吸，甚至才能開口說話。掌心輕輕往相葉的臉頰上拍了幾下，相葉才紅著眼望向櫻井翔。

「…小翔…、松潤要走了──…他說他要回去父親的身邊耶，怎麼辦？松潤還說…還說要跟我斷決關係，這樣才能保護我──…」相葉緊緊抓住了櫻井翔的手臂，微微的疼痛感傳來，那指尖幾乎要坎進肌膚般的痛。

「雅紀…你冷靜點──」

「不能冷靜！我怎麼可能冷靜得了、那裡是地獄、小翔你不知道我們的家曾經多可怕！」相葉甩開了櫻井翔的手，兩隻手摀住耳朵的自顧自說起那些曾經和過去，畫面閃過相葉就覺得好可怕，充滿槍聲的世界、充斥血腥的世界：「松潤會很難受的…他最討厭血紅色的東西了…、小翔怎麼辦，我要怎麼辦…我應該要怎麼辦才好──…」

「你還有我啊。」櫻井翔半跪在相葉的面前，一手勾上了相葉的腰，另一手環住相葉的肩，輕輕的在耳畔邊細語：「你還有我，相葉雅紀還有櫻井翔。」

一下子被櫻井翔的溫柔給佔據了所有，相葉兩隻大眼睛在櫻井翔的肩膀上眨好幾下才意會過來，那所謂的承諾。憶起松本潤最後說的話，言猶在耳的令相葉感到難以呼吸，總是如此的受到大家保護──，相葉用力的推開櫻井翔的擁抱。

「我沒有這麼脆弱！為什麼小翔也是、松潤也是，都不為自己想都要為我！我根本不值得你們對我這麼好、小翔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髒、在那樣的世界出生，把松潤的人生弄得好糟好糟，現在連小翔的世界也──」

「無所謂。」櫻井翔一句淡淡的口吻打壞了相葉所有即將崩壞的程式，被甩開的手還隱隱作痛、但櫻井翔仍然二度將相葉抱入懷裡：「雅紀，你不會明白的。我跟松潤有多麼感謝你，謝謝你，讓我們又能相聚在一起。」

<b>雅紀，你不會明白。我櫻井翔還能再愛你一次，是我最大的幸福。</b>

門板的外頭傳來敲門聲，一下、兩下的輕輕敲打，相葉跌坐在門板上頭眼睜睜看櫻井翔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在背後的敲門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重的時候，相葉只聽見櫻井翔鎖上門鎖的聲，然後，櫻井翔看著自己，吻上。

一手壓制在門板上頭，櫻井翔的吻從輕柔地在唇瓣邊進而變得深入，等到相葉意會到的時候，另一手已經不知不覺相互緊緊扣在一起，盼望著這個吻可以更多、可以更深，於是相葉微微抬頭，讓舌尖碰觸的更深沉。

直到呼吸困難了、身後的門板敲得更大力了，相葉才被櫻井翔輕柔的扶到床上，將相葉安置在床上蓋好棉被，櫻井翔才起身開門，短短的一瞬間，相葉只聽見響亮的巴掌聲。

「你到底在做什麼！？」

「爸，你回來啦。」櫻井翔撫著被打的右臉，卻仍然帶著微笑：「我同學才剛睡著，你也敲太大力了吧。」

「你還敢說，你妹敲門連回應都沒有。要是給個應我還會敲這麼大力？」父親往裡面看去：「那個人，不要讓他在這個家待太久。」

「為什麼？」

「那個人的背景，不好。」見櫻井翔又想說出什麼話，父親搖頭：「你啊，還不懂這世界上哪些朋友該交、哪些朋友不該交…」

「爸。」櫻井翔看著眼前的男人，好熟悉的話、卻是好陌生的口吻：「對不起，我做不到。」

「小翔，別跟你爸爸頂嘴！」母親從一旁的樓梯出現，還可以看見女孩探頭的模樣，面對母親的斥責，櫻井翔只是微微一笑：「小翔，你向來是很聽話的，乖，快跟你爸道歉。」

「媽…，已經夠了。」看著父親、看著母親、望向女孩：「我已經聽話二十幾年了，還不能夠放我自由嗎？」

「小翔…」

「裡面的人是我最重要的人，這是無論父親你揍我幾拳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如果能夠回到屬於櫻井翔的真正世界，什麼虛偽的面俱，都已不再需要：「如果惹到父親和母親的不愉悅，我很抱歉。但是今晚，請放我自由。」

「櫻井翔……」父親面有慍色的握緊拳頭，只是站在他面前的櫻井翔，臉上仍然掛著尊敬的微笑。

「父親，扮演角色的遊戲…也該中途休息一段時間，不然演員們都會累的，您知道的吧。」

簡單的話語打斷以往建立起來的關係，櫻井翔帶著微笑將門板關上，阻絕了外頭所有的聲音，不意外地在回頭那時間看見相葉困惑的臉，只是帶著苦笑坐回到床邊。櫻井翔的房間好簡單、好簡單。

一張靠在角落的床，舖蓋著黑白條紋的被單；緊鄰在窗戶旁的書桌，排列著幾本大學用書；一張小矮桌佇立在整個空間的正中央，旁邊擺放著一張小墊子，一直覺得哪裡不太對勁，這是個隨時要走就可以走的擺設。

「小翔……」

「松潤那邊我想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人總是會在擁有最重要的東西的那時候，變得比平常更堅強，所以別為他擔心。」柔和的口吻落在相葉的心裡，相葉點點頭：「松潤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想他應該會懂得什麼叫作反擊。」

「…小翔，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叫松潤的？」

櫻井翔莞爾，思索了幾分鐘才說出口：「我想，大概是從好幾百年前開始的吧。」

好幾百年前，原來曾經是戰友的他們，不知何時藉由時光而變得像現在一樣如此生疏，幾乎快忘記彼此的存在，照道理來說也應該是如此的，人類的記憶從來就不可能留存這麼久的時間，又何況是前世記憶。

當一切都想起來的時候，櫻井翔才知道原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此深遠不是沒有道理的，誰會相信這麼夢幻的事，而這一切都是相葉給他們的禮物。以為只要對二宮下藥就可以跟櫻井翔長相廝守的相葉雅紀，卻反而害得誰都得不到幸福的悲慘下場。

抱著櫻井翔早已斷氣的身軀，哭聲綿延不絕了好久好久。人類在失去呼吸之後，耳朵的神經會最慢消失，當櫻井翔的腦海裡想起以前所有記憶的時候，相葉的孩子式哭聲還在耳邊徘徊，哭叫著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之類的，然後才聽見，相葉所說的話。

「雅紀，如果──…我是指如果，我有一天比你先走了的話…，你會怎麼樣？」

「…我會看松潤幸福之後，再跟小翔你一起離開。」相葉孩子氣的說著，看見櫻井翔的笑容有些不明白，還以為連櫻井翔也想離開自己，不由得抓緊衣服。

「我今天在學校突然想起一個故事，有點悲傷、有點難過，…可是，卻很幸福。」

在戰爭沒有開始以前，曾經是多麼快樂的記憶，與相葉相戀、與松本潤吵嘴、偶爾在河邊看大野智發呆、三不五時就聽見二宮在耳邊碎念。那些回憶，是相葉用了某種方法保留下來的，因為覺得內疚和帶著抱歉的心情，所以在今日全都想起來。

至於為什麼選擇在今天，…櫻井翔腦海中的火紅色還在腦海裡燃燒。那一片綠意盎然的森林與草地全被燒光的那一天，與櫻井翔手錶上的日期相互吻合，牽上相葉的手，就像大野智所說的，他們的未來應該要重新開始。

「小翔…你好奇怪喔？」相葉歪著頭，坐起身子沒多久，櫻井翔就靠了上去：「小翔…？」

「雅紀，謝謝你。」讓我們五個人又能聚在一起。

無論過去我們曾經錯過什麼，但如果那是過去的東西，就不需要受它束縛。櫻井翔的手機在包包裡傳出震動的聲音，螢幕顯示未知明的電話號碼，有些疑惑的接起電話，另一端的男子帶著不耐煩的口吻說幾句。

以往碎念的聲音讓櫻井翔有點懷念，最後掛上電話：「我們出去吧。」

「去哪裡？」

「二宮那裡，他說要去找松潤。」看著相葉害怕的表情，甚至不自覺往牆壁更縮短距離，櫻井翔俯身在相葉唇上一吻：「我會好好保護你的，所以…跟我走吧。」

明明是很害怕的，相葉卻看著自己的手已經不再顫抖，覆上櫻井翔伸出手來的手，用力的點頭。他們都不再只是個受控制的小孩子，櫻井翔也知道，原來他在等待的自由就是這一刻，打開宛如枷鎖般的房門，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步出。

相葉雅紀發誓，會永遠待在櫻井翔的身邊。因為小翔一定會好好的保護我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