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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如何為這樣的故事畫下句點,小山拉緊上衣那條紅白相間的帥氣領帶,來來回回的檢查之後才放鬆肩膀上的僵硬,大大的吸氣之後吐氣,手掌心上寫下不知幾個人字被吞下,胸裡的心臟仍然跳動得好劇烈。

今天,就是他的畢業典禮了。

「小慶──,要走了喔!」

「嗯,好、我馬上來!」

有些不可思議,步出家門的前一刻明明還是緊張萬分的狀態,手越穿著便服走在旁邊像是在護送小山去哪兒一樣,威風澟澟的跟在一旁。

「小慶今天不可以哭喔,不然會被笑的。」

「我、我才不會咧!」

「絕對是會哭的。」

「我不會!」

手越先一步跑起腳步,小山張開大手擋住迎面而來的陽光,今天天氣晴朗的讓人心情愉快,能在這樣的天氣下畢業,或許真的就不至於感傷到難過吧。

走過一步步都像是在作夢,每一個畫面都可以讓小山心中充滿無限感嘆,走進校園之後依指示還是先回到了教室,雖然手越可以不用到校但他堅持之下小山也無話可說,只好讓手越自己打發時間,他還得集合。

「為什麼我一定得來啊──…」

手越也很困惑,要不是山下交待他可以不用一早就來,等到時間快到了再幫姐姐拍照回去交差了事也是可以,悠閒的態度讓人一看就曉得手越不是畢業生,穿梭在高年級教室的走廊上頭,手越東看西看的累了,就倚在窗戶邊。

日本的畢業典禮摻雜了櫻花盛開的日子,手越從來沒跟別人提過,他從來就不是暗戀,頸上的項鍊反著光芒投射在樹枝上邊,晃啊晃的,晃回了記憶深處。

他跟MASU是早就約定好的了,小時候童言童語的許下承諾,這輩子除了手越不跟其他人在一起、這輩子除了MASU不會跟別人在一起,小孩子的約定和淚水一起烙在心頭上,手越不想承認這樣的約定沒有白紙約定,MASU如果真反悔了跟別的女生交往,他也只能自認倒楣。

可是,卻在心灰意冷的時候接到了,那封信。

早在和小山相遇之前的手越,也是個學生,只是晚上和假日就會去KTV打工為的就是那封來信,信封上只是用著圓滾滾的字跡寫著英文單字『I MISS YOU』,署名就是MASU,明明是如此的想念可是身為小孩子能做什麼,無力感頓時一湧而上簡直就要將手越一把推入地獄般的可怕。

回到家只能裝作堅強,回到自己房間裡只能埋頭哭泣,MASU的來信中還帶了一句承諾、一個約定,這輩子還是只想待在手越身邊。

「……好想念MASU喔。」

慵懶的像隻小貓趴伏在窗戶杆上,把玩的項鍊突然應聲而斷,伴著手越輕喊聲音落到一樓草坪地,看著那鍊墜身在四樓的自己立刻拔腿衝下樓梯,那是MASU從國外寄回來的禮物,為了怕自己迷糊弄丟了才掛在頸子上,這個秘密他誰也沒說,只想要,好好地保存著。

跑到一樓的時候,有個人站在那個鍊墜落下的地點,彎腰拾起了之後拿得高高的,頭頂上被剪得蓬鬆的髮型也因為抬頭而直順的落著。

「請還給我!那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那人的背影看來是著實被手越聲音嚇一跳,原以為對方會乖乖還上項墜的卻在下一秒手越感覺到估計錯誤,因為那個人、那個人………竟然跑起來給手越追了。

「喂──!」

從身影看來完全也不是跑不動的類型,可是手越卻覺得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在跨過整片操場之後也沒有縮短的跡象,要不是礙於學校還有一堆畢業學生到處游走他絕對會大叫眼前那個穿著黃色運動外套還有奇怪笑臉褲子和紅色運動鞋的男子。

「你給我停下來啊!!」

「嗚哇啊啊啊啊───!!」

一個撲倒在地,手越顧不得什麼形象三七二十一,一個躍身就把對方壓倒在地上然後順便聽見了那個像極小孩子的叫聲,還帶有音節音階的從低爬高最後,他摀住了嘴巴扼止叫聲音,二雙眼睛這麼在草坪上用極為曖昧的姿勢相對。

「……。」

草皮上的風吹得涼爽,手越第一次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這麼明顯,說是全世界的時間都停止運作這麼誇張也行,他用手支撐的身體漸漸恢復理性屁股坐回草上,傻楞的看著眼前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兒的…MASU。

「…你、你跑什麼啊!」

「我還沒、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見到你……」

「那你幹麼拿著我的鍊墜跑!」

「因為…因為我不知道原來你還帶著它…」

「那你幹麼現在還拿著不還我!」

「因為……」MASU的眼淚閃閃的,要掉不掉的模樣就活像個五歲小孩咬著手指在耍些莫名的任性:「……嗚哇───,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嘛!」

彼此認識的時候,手越搶走了MASU手裡那即將要溶化的冰淇淋,當時哭著求手越還他的MASU和現在的哭法一模一樣,毫不猶豫的把MASU抱進懷裡,那淡淡的食物香味立即感動的竄入鼻腔,化為感動沉澱心裡。

「MASU、MASU、MASU…。」

「嗚嗚……」

「我好想你──。」

藏了不曉得幾百個日子,最終最能表達的字句,原來還是最簡單的話語,手越有好多好多的感動使得腦海裡一片空白,以往學過的情話綿綿在這種時候完全是派不上用場的,他不曉得,不知道,自己終於能夠像現在這樣擁抱著,感受到懷裡的人也回抱住自己,剎那,才真正意會到,MASU回來了。

「等、等一下,MASU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怎麼會來學校?還有,你不是搬去國外住了怎麼會在日本?」

「因為山下君叫我來的啊,叫我來學校送蛋糕的,我早就搬回來日本了啊。」

根據手越的疑問還一個一個回答,手越眨了眨眼睛。

「山下君?」

「嗯!他說,我來的話就可以見到手越喔。」環顧四周,剛剛明明還在的人影現在全都不見了:「咦…山下君呢?」

「那個人是故意的吧…」

「咦?」

不明白手越的笑容裡謝意滿滿是什麼意思,手越牽著MASU的手想要再確認這是真是假的感受,加緊了些微力道,MASU仍然笑意滿分的牽牢著。

「我本來,要去找你了。」

「找我?去國外嗎??」

「嗯,申請書都交出去了。」

兩腳伸直了,反正是在草坪上頭倒也不管雜草叢生的狀況,就這樣向後仰下迎接一片藍天,因為緊緊牽手的關係MASU也一併被手越拖下倒地。

「可是,我已經回來日本的話手越就不用出國了吧?」MASU側身轉向手越:「我也是喔,因為在國外的體育成績很好所以申請回日本發展,很厲害吧!」

「……MASU是因為想念我才回來的?」

「嗯。」

「…MASU,好像胖了啊。」

「我在蛋糕店打工的,當然會──…」意識到什麼的MASU一手捏上手越的手臂反而被抓個正著:「…手越和以前一樣,老愛欺負我。」

「才沒有。」

「你抓得好痛。」

「那MASU以後也會留在日本不走了嗎。」

「…嗯,工作和房子都穩定的話就會繼續留下來了。」

「難怪山下君不準我出國──…。」

以為,會有轟轟烈烈的見面情景但如此看來是沒有那麼一回事,MASU看著手越的側臉那近乎大人的成熟和還充滿稚氣臉龐的自己完全不同,長長的睫毛認真盯看上頭那片藍色天空,嘴唇蜜紅的像桃子一般鮮美的,他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手掌拿離了手越的掌心撫上那因成熟而尖尖突起的喉結。

「……?」

「手越的聲音和以前一樣嗎?」

「不一樣喔,現在變很難聽了。」

小時候的聲音還那麼細,長大之後變聲期一過當然和以前不會一樣,笑MASU的單純怎麼都沒有變啊,手越只是想捉弄一下而已,看見MASU有些失望的表情當然又是一陣喜孜孜的笑聲。

「我很喜歡手越的聲音耶…。」

半撐著身子,手越靠近了MASU一些,氣息和微低的聲音非常富有磁性的。

「I MISS YOU。」

誰說難聽是真的呢,手越雖然自己覺得但可沒有人認同過他的說法啊,聲音是沒以前像鋼絲一樣絲了,不過變得非常渾厚也是讓人能滿意的聲音啊,一聽見手越的告白唰的一聲臉又紅了,MASU真是拿手越沒輒,不論是以前或現在的手越都是。

「……啊─────!蛋糕!」

「…嗄?」

「我忘記去店裡拿了啦────」

哀嚎聲和手越臉上的問號一起出現,什麼蛋糕的還搞不清楚狀況,手越已經使MASU從草地上拉起開始奔跑,跑出校園準備要迎接的,是另一個禮物。

 

 

畢業典禮不會哭,不會哭,不能哭。

「小山君果然是性情中人,衛生紙給你用吧。」

導師非常冷靜的遞出包包裡準備已久的衛生紙,遞到小山手裡還看不見那張帥氣的臉龐抬頭。

「小山君好感人吶,畢業歌都還沒唱完的說。」

同班的同學,應該說是學弟比較貼切,也溫柔的拍拍小山顫抖的肩膀一臉感動卻沒掉半滴眼淚的說。

「好捨不得和小山君分開喔──。」

班上的女孩子全都齊口這樣說出,小山哭得更是大聲,這群同學就是愛捉弄自己,小山明明知道卻還是在全班圍繞的情況下哭得梨花帶淚,差點都要被劃做是女人那方了。

每一個人走過都沒事全笑著拍過小山肩膀,他不肯抬頭就是不想讓大家笑得更大聲,可是當最後一位同學說出掰掰兩個字的時候終於是,抬起頭,走廊上感情再不好的朋友也揮手說再見,畢業總是那麼容易令人感傷啊。

「再見…。」

再見,再一次見面。

有人知道這句話說出口比掰還要來得嚴肅,卻著實的表達出不想永遠分開的意思,小山不想探究其中的意義卻因為某次課堂上老師這麼教了,他牢牢記在心裡,所以離開教室的那刻,他已確定自己不會再回來了。

「BYE BYE──。」

大步的離開這間教室,走下再熟悉不過的木製樓梯,和加藤曾經走過的保健室,還因此認識了被小內帶著跑的小亮,還有之後和手越一起上下學的時光,這般多重的回憶終於,在今日要被劃下句號。

停佇在轉角,那時候自己剛從保健室離開和小內在這地方相撞,沒有倒地的原因是山下從後頭拉住了,地心引力也阻止不了他們相遇,是這樣的意義嗎?

在步出大樓之後看見操場地段,記得和山下看見加藤和草野接吻的畫面就不禁失口而笑,那樣不冷靜的加藤也算是稀有動物,就連山下也是拼命隱藏住笑臉,不然會引來加藤一陣白眼痛恨吧。

然後走近校門口左看右看,當初看見山下的車子囂張停在學校附近的心情難以形容,而且明明發著高燒卻硬是來學校,事後坦白的說因為想見小慶所以只憑著意志力就不管感冒病毒的入侵了。

走到圖書館前,憶起山下曾經在車上的告白,原來默默注視著笨重的自己在這裡工作,就連那樣的下雨天也在背後守護著,自己被受重視的感覺一下子溫暖了心裡的缺洞,不禁笑得更加開懷。

抬頭,藍天襯著的空中餐廳,山下失蹤三天之後回來的那時約在那裡相見,掉落的湯匙兩個人在餐桌下親吻,比起檯面上那個布丁還來得甜蜜許多;或是在某個轉角和山下擦肩而過所漾起的微笑。

一幕幕,遺忘不了的回憶裡,通通是。

山下智久。

小山緩步走到校園中最粗壯的大樹底下,真要說有什麼回憶是乾淨的沒有他,就是這裡,他安穩的坐下倚靠在樹幹,就如同當初被小內壓倒的情景一樣,當時自己還在以為多學牛頓在樹下睡覺可以被蘋果敲醒腦袋,沒想到掉下來的是人而不是水果,自己還昏倒被送進保健室。

「啊啊,想起來就好丟臉喔…。」

微風輕撫,掩著臉的小山感覺到頭上似乎有著一陣騷動,葉片劇烈搖晃了好幾下。

「嗚哇─────!!」

這回,跌下來的依然不是一顆蘋果。

小山楞楞的雙手放在後頭撐住自己,因為跌倒在自己身邊的男子正撫著後腦杓嘴裡叫著痛痛痛痛的奇怪連字句子,然後──…

「在樹上睡覺,果然會被鳥追著咬耶,小慶。」

「……──。」

倒抽了一口氣,山下頭髮因為跌下來而顯得散亂無比,和那張無害的笑容完全不相同的感覺在小山面前,真真實實的呈現。

「小慶?」山下的大手在小山呆滯的眼神前晃啊晃的:「慘了,該不會又昏了吧!糟了糟了,早知道就不會聽小內的話躲在樹上,是不是壓到哪裡不舒───…」

關心的話語被小山的擁抱取代,溫熱的體溫那肩上那清楚可感受到的透明液體清清楚楚的全一次發洩,手指用力的在外衣上留下抓痕,涰泣聲音從小變大,除了那久未不見而變實在的背,山下拉住小山的手,離著些微的距離。

「慶,我回來了──。」

「嗯───…」

迎上那唇瓣,小山不遲疑的迎接了。

可以在腦海裡想像,等下小山被山下帶回家的時候,有一個很大的草莓布丁蛋糕正在等著自己,然後手越會興高采烈的向大家介紹MASU順便宣示所有權,小亮會和小內負責拍手然後盡情調侃這樣的喜悅氣息,草野更是會拉著加藤到處說恭喜明明自己也是幸福中人。

「歡迎你,回來──。」

 

 

 


結果。

被蘋果打到之後的牛頓發現了地心引力定律。

那麼。

被人打到之後的小山要發現什麼定律才好?


是命運吧。

 


嗯。

 


小山慶一郎是這麼覺得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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